到了此刻,甯夏的心中反而是平靜下來了。
這幾天她一直在告訴自己,安慰自己,想着讓自己忙起來不要想太多。
盡量讓自己不去想起那些陰謀,那些煩惱,還有他……
然而事情終歸是要有一個結果的,不論他再怎麼不想面對。
這一天,還是到了……
她獨自來到了月光山。
來會一會自己這位多年的好友,她想親口問問他……為什麼?
夜晚的山區很冷,晚風吹得樹木沙沙作響,一片幽黑中那幾雙泛着熒光的招子格外惹眼,頗有幾分恐怖片的氛圍。
若是上輩子,甯夏早就被吓得趴下了。
但她現在是鳥,在夜晚視物也足夠清晰。
而且她自己的經曆就奇奇怪怪的,對幽魂鬼怪的敬畏之心已經很淡了。
所以她十分淡定地獨自走在山道上。
甯夏頓了頓,突然停下蹲下來撿起什麼,又繼續腳下的步伐。
她好似沒有目的地,胡亂地在樹林裡轉圈,好像在等誰。
但這周邊哪裡幼鳥?
除了稠密的樹叢跟嘩啦啦的風聲,什麼都沒有。
就這樣走走停停終于來到一棵樹下面。
那是一棵已經枯亡的梧桐樹,粗大的枝幹,即使枯衰仍是密密麻麻交纏的枯枝,無一不顯示它曾經的繁盛。
甯夏輕盈地跳上其中一根結實的樹枝,遠遠眺望月光山的南部。
那裡是聖池的所在地,那個發小想引她去的地方。
“還不出來嗎?
”她挂在枝幹上悠悠然地看了會月亮,冷不丁地道。
可周圍哪有鳥的影子,回應她的隻有夜風的呼呼聲。
“你這都跟了一路了,到底想怎麼樣?
”甯夏擰了擰眉頭,很是困惑:“我跟你都認識四十年了。
在我還是一隻小幼鳥的時候,我們一直都是朋友,直到現在。
”
“你的習慣,身上的氣味,走路的聲音……我都十分清楚。
我知道那是你,不必再躲了,出來吧。
”甯夏語氣淡淡,月光的映襯下,眼眸中一片氤氲。
“沙沙”
一個少年出現在她眼前,還是那樣一副白衣翩跹的溫潤模樣。
但對方此刻臉上的表情與他不怎麼相稱。
那種混合着痛苦與掙紮,嫌惡與自我唾棄的表情,讓他的臉顯得格外猙獰。
“不要去”陸月華喘着粗氣,眼圈通紅:“回去!
趁現在……”趁我還沒後悔。
甯夏歪了歪頭,這動作帶了幾分稚氣。
“我為什麼要回去?
叫我來的,不正是你麼?
”甯夏的嗓音自小軟糯,用平常的語調說話也像小刷子似的,勾得鳥心癢癢的。
陸月華猛地盯着甯夏的眼睛,好似要望進她的靈魂。
他不由往後退了幾步,雙唇抖動,欲張不張,想說什麼又被哽住,隻能發出“赫赫”的聲音。
“原來你真的知道啊。
”甯夏感覺她的心裡有什麼在崩塌,四周都是狂亂的聲音,心底深處升騰起一陣陣割裂的疼感,蔓延開來。
她勾了勾嘴角,原來心是真的會疼的。
猜測跟親眼證實是不一樣的,一個是痛苦着等待,一個是等待到痛苦。
無論哪一個都足以将她推進深淵,自心裡有了猜測起,她的心就沒有一刻不在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