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畫面:
在夏日的清晨,一個柔弱的侍女,面無表情地走向水井,跳了下去。
沒有什麼情緒,更談不上遲疑。
甚至連恨意和恐懼,都被痛苦凍結了。
她大約隻想解脫。
……
小翠的屍體被撈了上來,就那麼冰冷地停在院中。
胡少孟看了一眼:“這個小翠,是我們青牛鎮的人?
”
胡管事有些遲疑的說道:“這倒不是。
是從……”
胡少孟擺擺手打斷他:“趕緊拉出去埋了,别給我找麻煩。
”
葛恒臉色一松。
“但是。
”姜望出聲道:“死因還沒有查明,就這麼埋了,她能夠瞑目嗎?
官府不會過問嗎?
”
“我就能代表官府。
而且很明顯隻是自殺。
”胡少孟耐着性子說了一句,沖胡管事喝道:“還愣着幹什麼?
叫幾個人把她埋了。
”
胡管事隻得硬着頭皮喊了一句:“來幾個人幫忙!
”
四周的礦工都不動彈,也不說話。
他們雖然不敢抗辯。
但沉默是無聲的态度。
“可是好端端的,她為什麼自殺?
”姜望毫不掩飾自己的态度:“須知逼得人自殺,也是殺人!
”
胡少孟轉過頭來,盯着姜望:“我發現你問題很多,初來乍到的,你是不是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
十分的不客氣。
“就是。
”葛老頭陰聲道:“區區一個凡人自殺,你還要鬧騰個什麼花出來?
”
世道就是如此啊。
再多人的努力,也無法跨越超凡修士與凡人間的鴻溝。
就連生死這樣最基本的權利,也并不一定能夠得到保障。
就像當初宋姨娘,也是跳進了一口水井。
姜望找祝唯我借槍前去,一劍橫門,也最多隻能逼得林正倫償命。
那已經是人們默認的,社會規則的極限了。
至于其後造成這個悲劇的林正禮,乃至整個林家,都不必再付出什麼。
别說林正禮隻是逼迫了林正倫,隻能算間接導緻了宋姨娘的死。
就算當時真的是他殺了宋姨娘,林家也有一萬種方法為他脫罪。
而彼時的姜望,是不可能讨得回所謂公道的。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啊。
無論胡少孟,葛恒,全都習以為常。
張海和向前,也都默不作聲。
“小翠她不是自殺,她是被你活活逼死的!
”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這樣喊道。
循聲望去,單薄得像一顆小草的小小,就那麼站在院門外,手上緊緊抓着門框。
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指骨隐隐發白。
她咬牙切齒,但聲音顫抖。
顯然她充滿了恐懼,但她同時,也充滿了仇恨。
此時出聲,會有什麼後果,她真的不知道。
但是她,很想說點什麼,做點什麼。
不僅僅是為屍體已經沒有溫度的小翠,也是為那個飽受折磨的自己。
“你胡說什麼?
”葛恒猛然跨步,就要發作。
姜望一步橫在他身前,生生阻住其去勢。
回身對小小道:“有什麼話你就說,不用怕。
”
“獨孤安!
你想做什麼?
真要與老夫為敵?
”葛恒怒不可遏。
他看了胡少孟一眼,但胡少孟此時并不說話。
隻要他不動手,姜望就懶得理會他的叫嚣。
他對小小投去鼓勵的眼神:“隻要是實話,真話,你就盡管說。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不讓說話的道理。
更沒有不讓說真話的道理!
”
“小翠早就跟我說,她要活不下去了。
葛恒是一個老變态,每天換着花樣的折磨她,打她……”小小抖個不停,咬着牙道:“如果不是遇到獨孤爺,今天跳下去的,很可能還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