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水府上方雲霧内，陶潛差些失态。
縱然是他想破腦袋也絕想不出這般變故展開來，剛剛那恍惚一幕對于陶潛而言，簡直堪稱是驚悚。
在離開南粵之後，不，實際上在修行靈寶妙法後，陶潛就幾乎将“仙魚訣”完全抛諸腦後了。
此法在某種程度上可實現不勞而獲，但先後得了竹簡老人與小花道長警告，陶潛便沒有再修行。
沒想到，隔了這麼久，陶潛竟又見到一位修了仙魚訣的修士。
而且，還是他的同門師叔。
就在陶潛心頭震驚不已，眼睜睜看着酒肉道人以發覆面，羞愧遁走時。
腦海中，那志述也緩緩被梳理出來。
他之前判斷無錯，趁着李長樂遭重擊無比衰弱，探手觸及果然便窺見了更多根底信息。
【志名：李長樂。
】
【志類：修士。
】
【志述：曾是長生天朝前代永昌皇帝，執政二十三年，其在位時勤于政事，不近女色，如尋常百姓般節儉，隻是生不逢時，加之确無太多治國之能，導緻國境内烽煙四起，叛軍如潮，治下百姓也是飽受其苦，漸漸稱他為昏君，此後他便開始堕落，沉迷享樂，最終被親弟篡了皇位。
】
【注一：李長樂雖失了皇位，卻保住性命流落民間，轉而開始修仙問道，且天賦機緣皆是不凡，很快便嶄露頭角，并最終拜入靈寶山門。
】
【注二：因早年損了道基，他雖修了《靈寶大欲極樂經》，但此生将止步于洞玄境，絕無可能破入下一境……他本該轉世重修，可無奈因自身皿脈，以及《仙魚訣》，他早已與一尊極強大存在有了因果糾纏，便是轉世也做不到。
】
【注三：他已支付不起諸多修行代價，瀕臨異化堕落，為求一線生機，他已準備好參與萬仙大會，絕争一線。
】
【注四：他本欲找人承接因果，好轉世重修，隻是關鍵時刻遭多寶道人所阻，求取不成，又遭反噬，異化堕落時限更近一步。
】
……
堪稱完整的志述，浮現于陶潛腦海。
便是陶潛自己也沒想到，能從這位酒肉師叔身上窺視到這般多隐秘來。
可以想見，适才他身上的氣機波動有多麼劇烈了。
須知正常的李長樂可是一尊貨真價實的洞玄境修士，即便陶潛也破入了築基境，也不可能感知得這麼詳細。
陶潛倒是不怎麼關心李長樂當皇帝的生平，真正讓他側目的，是李長樂的處境，以及第三道注釋提及的一個新詞兒。
“沒想到靈寶宗内的長老，也會面臨異化堕落？
”
“如李長樂這般存在，還有幾位？
”
“以及那所謂的萬仙大會又是什麼？
能讓一尊洞玄境修士那般畏懼，甯願轉世重修，也不願意去争？
”
雖然窺了許多秘聞，但同時陶潛心底又生出諸多疑惑來。
“現在回想起來，我重生後所得第一、第二種修煉法門，竟都是大坑。
”
“那李長樂師叔昨日遇了我，卻沒察覺出什麼，直至又遇到一個南粵來的修士，聽到我得了人道氣運後，心生感應所以前來查探，知曉我也曾修過《仙魚訣》後便說足夠，足以以假亂真，要我替他承接因果？
”
“人道氣運，是因為李長樂曾是長生天朝某一代皇帝的緣故？
”
“他這般修為，這般來曆，這般身份地位，在走投無路時要我幫忙，恐怕這忙是極要命的。
”
“而剛剛他沒能完全說完，是被我那師尊隔空出手阻了。
”
“說起來從我築基開始，我這位師尊除了一些正常交代外，其餘細枝末節和一些隐秘事項，竟全都沒與我說過，隻讓我自己去遭遇，去猜度，去應付……當初那妙樹三妖仙如此，現在那萬仙大會也是如此。
”
“若我沒窺視出來，豈不是又得被他瞞到最後。
”
“是太懶了？
還是性情就是惡劣如斯，非得我這弟子一一去經曆了再說？
”
陶潛心底腹诽不已，但明面上卻又是在若有所思之後。
忽而也對着虛空處施了一禮，恭敬道：“弟子多謝師尊出手相助！
”
他剛說完，原以為不會得到什麼回應。
可下一刻便被打臉，耳邊一道粗豪聲音響起：“你這滑頭弟子謝禮時目光不誠，舉止敷衍，此時心底必是在說我壞話，對也不對。
”
聽到這話，陶潛正欲辯白。
馬上，多寶真君的話又自傳來：
“莫慌莫慌，你天賦尚可，修為孱弱，雖有些機敏，如今卻也看不破天機易變的道理。
”
“你之想法我也清楚，可我若事無巨細與你詳說清楚，雖可讓你避了諸多麻煩，同時也将讓你失了諸多機緣，待你日後學了靈寶演天術，說不得還要回過頭埋怨我這師尊。
”
“你若想那般也可，拜你那雲華姑姑去。
”
“我瞧你這小子也挺會讨姑姑們歡心，若謝靈機那女娃娃還在，說不定雲華還得給你兩湊一對。
”
這幾句鑽入耳中，陶潛不由面色怔了怔，差點又是沒忍不住失态，露出古怪神色來。
若是他沒聽差的話，自家這師尊竟有些傲嬌的意味。
雲華仙子這般語氣說話，那必是可愛美豔極了。
換了多寶真君，陶潛隻一想那滿臉虬髯，一頭爆炸卷發的粗狂大漢，搓揉着汗垢，很是嫌棄說出這番話，便又要失态。
為免被看出，陶潛連忙低頭，再次以真誠動作和語氣道：
“弟子不敢！
”
“弟子适才隻是在想着，若那李長樂師叔不顧顔面對我出手，弟子手段齊出能否擋得住他，畢竟師叔已是洞玄境存在，弟子雖可借用佛禽之威，卻也未必是李長樂師叔的對手，弟子生死倒不算什麼，隻恐丢了師尊顔面……。
”
“你這滑頭少放屁，李長樂師弟雖到了絕境，難以自控，但你好歹是我多寶首徒，他就是再多吃點，哪裡敢對你出手？
”
“說來也是可惜，這當過凡俗世界皇帝的師弟天資其實還不錯，隻是心志不堅，道心孱弱，又被那天殺的喂食多年，那叫一個膘肥體壯，隻差上桌……”
從遙遠虛空而來的聲音，說到此處忽然停頓。
而後陶潛耳邊，立時響起多寶真君那有些惱了的話。
“套話竟套到你師尊我頭上，真個是欠打。
”
“嘭！
”
話音剛落，陶潛就感覺自己額頭處挨了一記。
一聲悶響後，就見他翻着跟頭就往大澤墜落。
在快要落回水府中時，耳邊響起多寶道人難得一句交代。
“靈寶一衆女仙，以你雲華姑姑最富。
”
“快些收服這登仙島，若師尊我沒猜錯，屆時她必有好處予你。
”
……
陶潛沒想到自己出門迎客一趟，客人沒迎回水府，倒是窺了不少秘聞。
不過陶潛心底疑惑仍舊不少，所以也不打算放過那幾隻乳婦鳥妖。
她們幾個在聽到李長樂來訪後，原本都是急匆匆想走。
但被得了陶潛吩咐的鐘豆豆攔住，至于這晶妖少女究竟是自身八卦興緻濃郁，還是看懂了陶潛的暗示，那不重要。
陶潛回府時，正見少女糾纏着女妖們問東問西。
平素時，有這麼一個顯擺的機會，生性如此的乳婦鳥妖絕不會錯過。
但現在她們個個坐立難安，都想着快些離去。
直至陶潛回府，直接安撫道：“我那酒肉師叔已走，幾位姐姐不必慌亂。
”
陶潛雖然是這般說了，但受驚的鳥妖卻仍自不安，咕咕咕聲不斷，動作慌亂，也不耐講那些八卦秘聞。
無奈之下，陶潛隻得上手段。
極是大方的從那九首寶山内取來鳥妖們喜歡的食物與寶物，同時悄悄以靈音驅散她們心中不甯，又繼續做一個好捧哏，問出之前未竟的問題。
靈寶弟子公認的，這一代真傳第一，是誰？
好半響，這幾隻鳥妖終是恢複正常，争搶着要回答陶潛問題，卻不想被鐘豆豆搶了個先。
“我知道我知道。
”
“我姐妹們說過，青萍島，碧波島上那些野慣了的弟子，有些人連閻魔真人都不怕，唯獨懼怕太玄真人許旬。
”
“他是麻衣姑姑唯一弟子，不過麻衣姑姑一直在域外，着實不好見到。
”
被搶了工作，幾隻鳥妖很是默契轉頭，齊齊瞪了鐘豆豆一眼，開始攻讦起來。
“這蠢豆豆所說沒錯，但她也就知道個名字了，不如我們。
”
“對極對極，她其實什麼也不知道，晶妖族除了會打架，很能吃，長得好看，其他哪裡能與我們乳婦鳥族相提并論？
”
“就是，小老爺你養這蠢豆豆，不如養我們，我們可乖了。
”
“不止不止，我們還會唱歌，和你聊天，脫光光給你暖床哩。
”
“都給我住嘴，我鐘豆豆可是聽了真君老爺谕令來陪侍小老爺的，你們幾隻扁毛鳥妖，整日就是不穿衣物，不知羞的到處亂竄，除了會些口舌，還會什麼？
”
“再多說，看我鐘豆豆錘扁你們。
”
說話間，氣到晶角通紅的鐘豆豆，在原地跺着腳，沖着她們揮舞着那玲珑小拳頭。
若不是鲛女紗奴兒拉着，隻怕這女孩兒已經撲上去，與幾隻袒兇露乳的鳥妖來一場肉搏戰了。
這一幕看得陶潛不由哭笑不得，隻好開口勸架。
好容易安撫下來，那幾隻鳥妖似也懼怕晶妖女孩的拳頭，這邊熄了戰火。
那邊便也開口，你一言我一語的，快速對“第一真傳弟子”這名頭進行了堪稱是長篇大論的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