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薄霧混雜着煙火氣,在尋仙縣各處飄蕩。
各種早餐攤是第一波熱鬧,而後是趕集的,各個鋪子也紛紛開張,整個縣城倏忽鮮活了起來。
菜市街最不起眼,一家喚作“誠友書店”的鋪子裡。
陶潛緩緩合上賬簿,吐出一口積夜的濁氣。
熬了一夜,看完這日記體賬本。
陶潛已對這世界物價和諸多細節有所了解,也毫無障礙的融入了新身份。
徑直起身,先往後面睡鋪去了一趟。
再回來時手中多出一個青布袋,敞開袋口,便聽叮叮當當一陣兒。
停歇時,櫃面便零零總總多了幾枚銀元,幾個銀角子,以及幾十枚銅闆。
陶潛先數了一遍,眉頭皺起。
然後,又數了第二遍,皺得更緊。
沒再去數第三遍,隻是珍而重之的将這些銀錢放回錢袋,面色無奈的嘀咕道:
“一家積蓄,大半月就敗差不多了,隻餘八元七角,外加五十三枚銅元,還真是個敗家子。
”
“一枚銅元能買十粒八粒糖,或者一塊大餅外加油條,再添一枚,還能再加一碗胡辣湯,購買力看似還成,可架不住眼前這就是總資産了啊。
”
“先不說平時吃食、衣物、娛樂之類的支出,光這店一月租金就是二十元,還有購買書籍這最大項……”
“也就是說,我現在非常窮。
”
陶潛捏着錢袋,吐槽着原身。
按照現有物價計算,他很難将這間誠友書店維持一個月不倒閉。
唯一讓陶潛覺得有所安慰的是,那賬本中其實藏着一條生财之道。
隻是原主覺得有辱斯文,是以沒再繼續。
“所謂食色性也,飽腹之餘,再滿足下精神生活,這再正常不過了,怎麼是有辱斯文呢。
”
“待會兒要是沒生意就去書場找找,把《隔簾花影》、《空空幻》、《憐香伴》、《禅真逸史》這一整套都買齊了,悄悄宣傳一下,我就是這條菜市街最靓的崽兒。
”
“書生果是悶騷,覺得這些書太俗,面斥上門的客人,倒是悄咪咪把書名都記日記上了。
”
“果然,寫日記的,能是正經人?
”
陶潛将錢袋揣入懷中,用吐槽唠叨沖淡自己穿越重生後的茫然。
可能是因為已經成了“不死怪異”,或是心情激蕩太過。
整夜沒睡,陶潛毫無困意。
聽着外面傳來的各式叫賣聲,陶潛索性起身,洗漱一番。
數分鐘後,他有些鄭重的将門戶打開。
眼前立時天光大亮,熱鬧的場面挾着強烈實感,沖擊過來。
盡管隻上午八九點的樣子,但這縣城已是人流湧動。
陶潛先怔了幾秒,旋即緩慢而認真的,将前方諸多畫面都收入自己眼中:
冒着熱氣,顧客不少的馄饨攤。
巷子口趴在地面,艱難撿拾一塊殘碎窩頭的老乞丐。
十幾個自他處逃難來,清早進城,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的難民。
街頭敲着鎖子的理發匠,售賣各式用品的小販。
正在城中橫沖直撞,試騎一種名為“自行車”的洋玩意的富家子弟。
不遠處新式飯店閣樓靠窗位置,兩位穿着旗袍,手捏咖啡杯,惬意交談的苗條女士。
自城外而來,穿軍裝背步槍,騎着高頭大馬,橫穿主街而去的新式士兵們。
身穿短打,軀體精壯,攜帶各式異狀武器的江湖人士。
……
“似是而非啊。
”
陶潛神色複雜,無力感歎了一句。
正想做些什麼,肚子裡傳來一陣咕咕聲。
這提示音,讓陶潛想起自己如今又做了人。
沒進行抵抗,陶潛特意走遠了點,去了街道另一端,買了一大袋饅頭。
沿途走得不快,模仿着原身那種迂腐書生走路的風格。
再回書鋪時,手中饅頭散得剛好隻剩一個,就着餘溫三兩口吃了。
大清早自然不可能有什麼人來買書,但陶潛也不打算閑着。
撸起袖子,開始整理這布局亂糟糟的書鋪。
雖然現下很窮,好歹也是有産業的人。
整理過程中,陶潛不時拎起一本感興趣的書,匆匆掃掠,多是“神魔志怪”、“超凡話本”、“詭異紀實”之類。
他的想法,是想能不能從中窺見這世界,或者說超凡修行世界的一鱗半爪。
經曆過砍頭、不死、重生,加上兩份本地土著的記憶。
陶潛猜測,這世界有妖魔鬼怪神仙,大概率也有人類修行者。
他現階段的目标是安身立命,先好好活下來。
如果有了解真相,觸及超凡的機會,他也不打算放過。
不過很可惜,忙活半小時之後,他沒有任何發現。
很正常,常理而言,修仙的也好,妖魔也好,或許會有部分與人類混居,但中間必定會存在着一層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