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望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和大多數人一樣,柳月望習慣性地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倒也是,我一個大人都被吓的要死,要是吓壞了小朋友怎麼辦?
剛才那附近有所小學的。
”聽劉長安這麼一說,柳月望覺得也是這個道理。
劉長安看了柳月望一眼。
“其實吧,關鍵是它做的太逼真了,栩栩如生。
”
“确實。
”柳月望跟着點頭,她就看了一眼那個頭,居然還會扯嘴巴笑,太可怖了。
“那皮膚和真的一樣,光滑細膩,連唇紋都十分細緻自然。
”
柳月望悄悄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皮膚,然後覺得這并非自己身體最嬌嫩的肌膚代表,也不以為意,她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一個機器人的皮膚做的再好,那還能和真人比不成?
就算再光滑細膩了,也不是真人的皮膚質感。
“給我的感覺吧,就像做了一個克隆人的殼,填充了機器人的材料,例如電子腦,營養液系統,機械骨骼,諸如此類。
”
“你……你什麼意思?
”柳月望吓了一跳,“你是說它是拿個真人挖了裡邊的髒器做的?
”
劉長安笑了笑。
柳月望反應過來,白了劉長安一眼,這人居然想吓唬自己。
“其實如果真做到這一步,需要的是人類整個工業文明的躍進,涉及到的是許許多多的專業領域的突破性技術發展,什麼把一個真人的腦子和内髒挖出來填上電子設備做成機器人,現在還是屬于恐怖科幻小說的範疇。
”劉長安隻是随便說說而已,欺負下柳教授是文科領域的專業。
“真有這技術了,直接做成一模一樣估計也是可以的,還用什麼克隆人來當殼啊,這個太可怕了。
”柳月望搖了搖頭,這個确實是恐怖故事的設定,就算是克隆人,那長得也和正常人一樣,又不是雞鴨魚的,給人一種同種族的感覺,“哪有人下的了這個手?
”
“當然有人下的了手。
”劉長安對于這一點倒是很确定,“限制人類的永遠隻有科學技術水平,而不是倫理道德和人性之類的東西。
”
柳月望輕輕歎了一口氣,盡管她反問了一句“哪有人下的了這個手?
”但是對劉長安的論斷還是有清醒的認識,三十多歲的人了,以簡單善良的姿态過自己的生活,并不一定意味着對人類的陰暗面沒有了解。
劉長安的這些話還是讓柳月望想起了一些往事。
盡管原來有想過不再計較真相,不再去管他是不是那位“大叔”。
可還是覺得,他要真是那位“大叔”,也不是很奇怪,畢竟是覺得限制人類的隻有科學技術水平的人。
他要真是那位“大叔”,戲耍自己女朋友的母親,他可真是下的了手啊!
罔顧倫理,沒道德,沒人性。
柳月望深呼吸了幾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再計較那些事了。
“說到科學技術水平的發展,我最近在做一個課題,發現一直到十七世紀晚期,中西雙方的科技水平……尤其是在軍事科技水平上,其實還是并駕齊驅的。
”柳月望撣了撣裙子,然後才發現自己的裙擺被坐的有些褶皺了,顯露出圓潤大腿曲線,她穿了一條薄薄的黑色打底褲,并不透肉,可終究感覺有些不合适,連忙擡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裙擺。
眼眸流轉,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劉長安倒是在專心開車,想起了安暖這醋壇子,要是她現在在這裡,隻怕又要埋怨柳月望不注意了,其實她這個男朋友還是值得信任的……柳月望從未發現劉長安有在偷偷打量自己,或者露出些猥瑣的眼神來。
柳月望決定了,不計較是不計較,但是不妨礙她在某些時候自然地和他聊一聊某些偏專業的話題,一個人的聊天習慣其實是很難改變的……例如他對話題興趣的傾向性,他講述細節和控制話題節奏的習慣等等。
多聊聊,說不定他就露出馬腳了……她也不是想追究什麼,隻是要心裡有個底。
“是的,我們常說弱宋,但是實際上真要單單說軍事科技水平,卻是在宋代有了一個強勁的突破,因此奠定了一直到十七世紀為止軍事科技水平都沒有真正落後于西方。
這還是在宋代對武官壓制,帶來了不少軍事技術發展負面影響的前提下。
”劉長安遺憾地歎了一口氣,談起宋朝,猶自記得那時候的開封,夜晚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瓦舍勾欄,酒樓茶坊,笙歌不停,往往是通宵達旦,一點也不壓于現在的城市夜生活。
例如當時的東京馬行街夜市的熱鬧程度,就遠遠超過了如今郡沙的任何一條酒吧街,或者不亞于最繁華的夜市。
“宋代這個朝代頗讓人一言難盡,不過你說的軍事科技水平強勁的突破,我認為是在宋朝富足的經濟基礎上發展出來的。
這種強盛的經濟條件,哪怕是在種種不利于軍事科技水平發展的條件下,也還是帶來了突破……足以說明,經濟發展的基礎,決定了軍事科技水平的發展速度與水平。
”柳月望一邊留意着劉長安的聊天細節,一邊認真和他探讨,因為劉長安确實有這麼個水平,能夠給她的課題一些啟發和幫助,“例如我們國家現在的軍隊建設,說是下餃子,其實還是在補課,但是要沒有經濟發展作為基礎,都無從談起,或者說腳步要放緩太多了,補都補不回來。
”
“你說的沒錯……宋代并非皇帝或者文官系統在用心推動軍事科技水平的發展,這隻是當時強盛無比的經濟水平帶來的紅利。
”劉長安側頭看了一眼柳月望,發現她正用認真而隐藏着琢磨什麼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是想考究他,還是試探他?
劉長安也沒有刻意地中斷話題,接着說道:“《鐵圍山從談》有記載,那時候的東京馬行街夜市:天下苦蚊蚋,都城獨馬行街無蚊蚋。
馬行街者,京師夜市酒樓極繁盛處也。
蚊蚋惡油,而馬行人物嘈雜,燈火照天,每至四更鼓罷,故永絕蚊蚋。
”
就是說馬行街的夜市,人太多了,蚊子在裡面飛來飛去,就被人呼吸間不小心都給吃了個幹淨,這個意思。
“每每想起宋朝,我都會想起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
笑語盈盈暗香去。
衆裡尋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念着這首詞,柳月望的眼神從隻纖細白嫩的手指上移開,落在劉長安的側臉上,在這時候隐約有一種近乎确鑿的直覺,衆裡尋他千百度?
柳月望依然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這首詞很讓現在的人喜歡,因為它勾勒了現代人對古代所有美好的感覺,仿佛那些時代就應該如此優雅而多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