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七章禮崩樂壞時
真田信繁聽得專注,海野利一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關東斯波領這些近幾姬武士,如今鐵了心跟着島勝猛。
她們是異鄉人,在關東不抱團活不下去。
可要是回到近幾,她們還能這麼聽話嗎?
島勝猛但凡有一點雌心壯志,都會想方設法阻撓她們回歸,給足好處收買她們留下,為己所用。
”
真田信繁點點頭,說道。
“島勝猛智勇雙全,的确比山中幸盛更有魄力。
她多半會選擇留在關東壓陣,以免關東侍所出亂子,也為自己争取更多權勢地位。
那我呢?
我該怎麼辦呢?
”
海野利一肅然看着真田信繁,說道。
“足利将軍不幸蒙難,禦台所恢複單身。
真田信繁,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要去争嗎?
禦台所的身份不一般,出身高貴,能力出衆,家業昌盛。
他的姻緣已經不是簡單的政治聯姻,而是能影響天下大勢的走向。
你已經有了吾妻郡萬石土地,關東侍所統戰衆的名望,爬上了真田家前所未有的高位,功成名就。
你真的還要堅持那絲妄想,走上這條不歸路,将一切賭上去嗎?
你可要想想仔細,這關系你的未來,我的未來,猿飛佐助的未來,真田衆的未來。
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用命拼來的,來之不易。
如果你賭輸了,我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你,真的要賭嗎?
”
海野利一的雙瞳緊緊盯着真田信繁,她需要一個答案。
真田信繁沉默了,她的腦海中回想着這小半年的征途。
為了她的野心抱負,一起長大的姐妹們死在吾妻郡,死在佐野領。
禦台人真田衆,已經從為了吃上白米飯才跟随她的松散雇傭兵,變成誓死效忠她,一起走向成功的好姐妹們。
要為了自己的私心,把她們的未來一起壓上去嗎?
真田信繁猶豫了,當初的靈前瘋狂觸動她的上進之心。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無所有的人什麼都敢想,都敢幹。
可今日,她已是萬石大名,麾下上百姬武士和她們的一家老小,跟着她吃飯。
斯波義銀死了妻子,看似遙遠的夢想有了一絲實現的可能。
但這一絲機會,她真的要去把握嗎?
真田信繁沉默了,海野利一盯着她,也不催促。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真田信繁已經想得昏昏噩噩。
就在她頭脹欲裂,放棄思考的刹那,腦袋裡最後浮現的是那一幕。
斯波義銀對她微微一笑,說出那句不要怕,忍耐一下就過去了,随後他低下頭。
真田信繁的下身忽然灼熱,仿佛還記得雙唇的溫暖。
一瞬間,她的雙目從迷茫轉而堅定。
回望海野利一的目光,真田信繁以标準的土下座,伏地叩首。
她帶着對姐妹們的愧疚,大聲喊道。
“非常對不起!
但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幹他!
好想好想啊!
”
海野利一萬萬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自己,呼吸都懵停了。
望着保持土下座姿勢的真田信繁,海野利一不禁感歎。
這個色胚,她不是普通的色胚,真特麼的。
。
無話可說。
。
這時候,猿飛佐助走入幕府,手裡還拿着兩杯茶,疑惑道。
“要幹誰啊?
又要開戰了?
”
海野利一站起身來,避開真田信繁的土下座,走到猿飛佐助面前,搶過一杯茶,仰頭一飲而盡。
緩和一下心境,随後她淡淡說道。
“和誰開戰?
這仗,搞不好要打一輩子了。
”
猿飛佐助不明所以,她皺起眉頭嚷道。
“喂喂,兩杯中有一杯是我的。
你喝完了,自己給主上去倒茶哦。
”
海野利一歪眼瞅着真田信繁,真田信繁正色道。
“佐助,你手上那杯給我喝。
”
猿飛佐助不情願道。
“這杯是我的,你那杯被她喝掉了。
”
真田信繁很自然的回答。
“你的就是我的,你可以自己再出去喝嘛。
”
猿飛佐助愕然無語,氣呼呼把茶杯遞給站起來伸手的真田信繁,自己又出去了。
真田信繁走到海野利一面前,殷勤得遞上茶杯。
“六娘說了這麼多話,一定渴了吧?
一杯哪夠,再來一杯吧。
”
望着一副恬不知恥模樣的真田信繁,海野利一無奈搖搖頭,坐回原位。
真田信繁坐回主位,把茶水一口吞下,然後對海野利一正色道。
“對不起,我想賭下去。
”
海野利一冷顔道。
“早知道您澀欲熏心,不會放棄,我隻是給你提個醒,日後會越來越艱難。
誰知道,你竟說出這種話來。
”
真田信繁摸摸鼻子,不好意思說道。
“情難自抑,句句發自肺腑。
”
海野利一的三無表情快控制不住,額角抽抽,實在是受不了,她說道。
“知道了,别說了,我們談正事。
您覺得,山中幸盛與島勝猛的選擇如何?
”
真田信繁想了想,說道。
“都不算錯吧?
至少是根據她們的處境,做出的最好選擇。
”
海野利一的雙瞳閃過嘲諷之意,她說道。
“最好的選擇嗎?
亂世當有非常之舉,一切常規都在崩潰,正是英雌用武之地。
循規蹈矩者,無有大成就。
”
“你的意思是,不贊同她們的做法?
”
“不錯。
主上您以一己之力帶動西上野的滋野三族,一個秋冬就占據吾妻一郡萬石土地。
可要是沒有這個亂世,以您的出身,能做成此事嗎?
武家制度嚴苛,尊卑有序,滋野一門雖然家格不算低賤,但也說不上高貴。
海野家身為一門總領,在源氏皿脈面前都是磕頭蟲的命格,何況是分支真田家。
”
真田信繁若有所思。
“六娘請再說得明白一點。
”
海野利一直言道。
“天下亂了近百年,幕府終于走到崩潰邊緣。
我敢斷言,足利幕府再難延續,即便禦台所力挽逛瀾,也無法拯救傾覆在即的足利天下。
一切秩序已經在這百年間慢慢崩散,豈是禦台所一人可以挽回?
足利将軍未婚慘死,也沒有指定繼承人,足利家的正統斷絕。
即便幕府再扶起一個将軍,來曆不純,也難以讓天下武家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