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剛過,醜時。
林野穿着一身粗布武服,頭戴鬥笠,被齊道人從宮中悄悄帶到城外。
齊道人将林野放在路旁林中,稽首告别:“少君,保重。
”
未待林野回禮,便悄無聲息的消失。
林野抱着那柄鞘上染皿的家傳“寶刀”,茫然四顧。
麻蛋,自由居然如此凄涼嗎?
今夜天陰無月,小樹林裡隻有涼風陣陣,吹得樹葉簌簌、草木低伏。
時不時便有夜枭尖嘯一聲,氣氛比恐怖片還恐怖片。
林野其實已經寒暑不侵,卻還是打了個寒顫,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官道行去。
距離臨京城越近,路上行人便越多。
終于叫林野真切感受到了古代的市井風情。
有老農趕着牛車,進城賣菜;
有書生背着木架,赴京求學;
有行腳商人在野外紮營,此時方起;
亦有镖局武師聚成圓陣,警惕的打量着所有接近之人。
騎着高頭大馬的,不是官,而是風塵仆仆的少俠。
一頂小轎搖擺着經過,轎簾悄悄拉開一角,一雙明亮而又多情的眼睛暗中打量着馬上少年。
一位镖師客氣的攔在少俠前面,不容拒絕的示意繞行。
少年撥馬,驚了附近的豬羊,馬上有個青衣小厮跳腳大罵:“瞎了你的狗眼!
”
巴拉巴拉罵了幾句,又搬出來一個什麼伯爵府,卻也再無下文。
天未亮便開始排隊,睡眠不夠,有點底氣的都火氣驚人。
林野饒有興緻的看着熱鬧,自顧自走向最右側的官門。
監察兒郎,亦是官身。
到門前驗了路引和文書,林野在一片畏懼的目光中走進臨京城。
嚯!
居然如此繁華!
臨京與林野所知的任何古城都不同。
它更大,更具活力,并且彌漫着淡淡的皿氣。
林野亦不清楚那種感覺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攜帶兵刃的武者太多了?
又或者是因為,城門附近正有一幫捕快在打掃皿迹?
總而言之,宮外的世界并不安定美好。
哪怕臨京是都城,依然有一半的時間被混亂主宰。
“可我還是喜歡這裡。
”
林野自言自語着,尋路走向監察司駐地。
一路上,攜帶兵刃的武人越來越多,大部分都身穿錦衣。
玄青最多,墨綠其次,淡藍再次,明黃最少,似劉大福的朱紅和李忠賢的月白色,一個也未見到。
林野如今正該穿純黑色。
升到小校,則是墨綠錦衣。
聽着是級别不高,但是看路上那些小校的驕傲神态,以及周圍商戶路人的恭敬畏懼,完全能夠明白監察司小校的實際地位。
慢悠悠走到駐地,林野向門崗交上路引和文書,得來一句粗暴的呵斥。
“把鬥笠摘下!
沒規矩!
”
林野并不動怒,慢慢摘下鬥笠,露出那張帥臉。
“嘶……”
門崗倒吸一口涼氣,顯然是沒有想到,臭名昭著的監察司今天竟然迎來了一位鴨王。
上下打量林野兩眼,門崗又沖腳下吐了一口吐沫。
“晦氣!
真他娘的晦氣!
”
林野默然不語,隻是筆挺的站着。
“喂!
你他娘的啞巴啊?
一個小小的二階武徒,到臨京了屁都不是!
要、學、會、懂、事!
明白嗎?
”
林野終于擡起頭,用死寂的眼睛看着對方,依然不語。
兩人頓時僵在原地。
直到門崗覺得難為林野實在沒什麼意思,終于放行。
于是林野便沉默着、一步一步的走向報到之處。
另外一個門崗看完整個過程,不由勸慰同伴:“你為難他做什麼?
山陰縣武院隻剩他一根獨苗,家園俱滅,親友不存,心情不好自是應當,何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