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漢水越發幹枯,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灘塗,有些地方水流已經斷斷續續。
此時的兩岸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南岸楚軍一直在不斷聚集,營帳越來越多。
而北岸隻有數千吳軍,靜靜地似乎在等待什麼。
雙方隔着窄窄的水面相持。
郢都城内今天已經砍了三批腦袋了。
囊瓦見心腹大将武城黑進來,煩悶的揮揮手,讓歌姬和樂師撤下。
“令尹大人,末将來的路上看見城門挂着不少人頭。
”
“還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國人。
”原來郢都城内來了許多逃難的商賈和貴族,與城裡國人一起議論國事,背地裡罵囊瓦無能,不敢渡過漢水。
武城黑心裡一個咯噔,殺些商賈無所謂,擅殺國人和貴族可是大事。
不敢繼續這個話題,趕緊禀報大營情況。
漢水南岸的楚軍已達十萬之衆,戰車千乘,能到的基本都到了,糧草箭矢也已備好。
“吳軍是什麼情況?
”
“仍是夫概部下五千人,車十數乘。
”
囊瓦有些疑惑了,吳軍這是想幹什麼?
阖闾到哪裡去了?
“大人,斥候已經放出去百裡,沒有絲毫吳軍蹤迹。
”
武城黑昨天跟白丙聊了一夜。
白丙跟随大軍回來後,被囊瓦看中,讓他作為自己的副車,留在軍營裡。
兩人原本就比較熟悉,時常在一起飲酒。
白丙曾失了臉面,一直想找個機會證明自己,而武城黑的族弟武黑,就是死在夫概手裡,所以兩人都想說服囊瓦出兵。
囊瓦也很郁悶,說好自己守在漢水,沈尹戍繞道背後攻擊吳軍,可在外人看來,卻是十萬楚軍被區區數千人壓着不能動彈。
“大人,如今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吳國大軍根本沒來,此為疑兵之計,要麼吳軍困在山中,尚未到達。
”
“再說,就算兩邊夾擊的計謀能成,到時候人們隻會說沈司馬奇兵立下大功,而大人您畏戰不前。
”
“敢?
”囊瓦狠狠地将酒樽摔在地上,“誰敢胡言亂語,抄家滅族!
”
話雖如此,心中已是暗暗後悔,怕真是被沈尹戍算計了。
這時下人來報,大将薳射和史皇求見,也是來求戰的。
囊瓦有些猶豫,吳軍戰力強悍,萬一遇見吳軍主力,可沒什麼把握。
武城黑似是看出囊瓦的擔憂,勸說道:“大人,隻須多派斥候遠遠打探,一旦發現吳國大軍,退回漢水堅守便是。
”
“好”囊瓦一拍案幾,“出兵!
”
在舟師的護衛下,幾座浮橋迅速架起,水邊灘塗太軟,戰車容易陷入,因此浮橋一直延伸到堅固的地面。
武城黑親率二百乘作為前軍,浩浩蕩蕩跨過浮橋,來到對岸開始列陣,舟師沿着江面一字排開,舟上的弓手持弓以待。
吳軍冷冷地看着,預想中的半渡而擊沒有出現,也沒趁楚軍立足未穩就發動攻擊,一直就這麼看着。
鬧哄哄的楚軍在鼓聲和甲士們的大聲吆喝中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終于列好陣勢。
這可不是百多年前宋襄公的年代,講究“不鼓不成列”的貴族式打法。
諸侯間禮崩樂壞,早已變成為求勝利不擇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