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鹹和元年
六月荷花香滿池,紅衣綠扇映清波。
墨池涼亭,有一少年身着淺色袍服,以錦為緫而束發,此少年面如潤玉,鳳眼生威,端是儀容堂堂,一表人才。
在他身前放着紅褐色幾案,此時少年百無聊賴的用手撐頭。
幾案上有一盤切好的胡瓜,身側身着紅衫的青澀婢女手上握着青扇,一邊用竹箸夾好胡瓜送入少年口中,一邊用青扇為少年扇風,偶爾還要用幾案上的如意替少年撓癢。
墨池荷香陣陣,水汽蒸騰,紅衣婢女額上卻是起了一層水霧。
夏日午後閑适,但少年興緻缺缺,臉色微白,看起來像是生病還未痊愈的模樣。
紅衣婢女還有應平身後的侍衛書童早就見怪不怪了。
自從一個月前自家少主不慎跌入清溪,差點淹死之後,整個人就像是犯了癔症一般,滿口胡話,連叫了幾個大夫診斷,都隻說是身體康健,隻是落下墨池,觸了黴事,犯了鬼神,吃齋數日即可。
吃齋數日之後,症狀果然好轉,類似于‘啊遊氪聽迷’、‘我勒個去’、‘卧槽’這種聽不懂的話語直接的消失了。
熟悉的郎君回來了!
少年歎了一口氣,臉上絲毫沒有什麼高興的顔色。
太甯四年,也就是鹹和元年,少年豈是不知道他來到了什麼時代。
東晉十六國,五胡亂華,鮮卑、羯胡殺漢成性,掠漢女為**、行軍口糧。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亂世!
公元326年,也就是東晉初,去年平定了王敦之亂的餘波,元帝晏駕方才三年,明帝也于去歲駕崩,小皇帝司馬衍去年繼位,三年内換了三個皇帝,小皇帝現在才五歲!
偏安江左,比起北方狗腦子都被打出來的境地,要好很多。
然而...
南方也并非安定之地,北方士族與南方豪族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皇權與世家的争鋒,注定讓東晉不安分。
而且...
按照曆史發展,明年,祖約與蘇峻便會作亂...
而類似的叛亂,東晉小朝廷屢見不鮮,要想偏安其中,如何容易?
“池邊潮濕,水汽蒸騰,郎君久病未愈,還是回屋歇息去罷。
”
侍女身着紅衣裳,膚白如凝脂,面色姣好,圓臀豐腴,
侍女襲香将瓜果放下,美目看向趙越,臉上有些擔憂之色。
所謂主仆榮辱與共,若是她家郎君身體再出問題的話,她這個貼身侍女,豈是有活路的?
“襲香姐姐說得是,郎君,我們還是回屋裡去溫書罷,不然主母管事又要責罰我等了。
”
書童趙忠彎着腰,眼中水霧瑩瑩,柔弱得比女子還媚的模樣,把趙越看得是渾身發麻。
趙越性取向可是很正常的,他看着襲香或許有些感覺,但看向這書童趙忠,心中頓時就膩歪起來了。
“罷了罷了。
”
趙越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趙忠與襲香連忙上前将他身上的褶皺撫平。
趙越身穿月白色細葛大袖衫,褒衣博帶,袍袖翩翩,身形瘦削,如春日抽芽的柳條一般,看起來潇灑無比,但實際就是虛弱。
作為一個喜歡健身的人,趙越對自己現在的身形很不滿意,加之現在是亂世,要是沒有強健的體魄,一身拿得出手的本領,這如何行呢?
萬人敵肯定是要學的,但是一人敵也得掌握不是。
趙越所在的位置,正是他在建康的莊園,其中園林中有土山、釣台、曲沼、飛梁、重閣,不一而足,服侍的奴仆數百,守莊部曲亦是有上百人。
說是莊園,但稱作為烏堡也不無不可。
一路從墨池朝着後院走去,重嚴複嶺,深溪洞壑,高山巨樹,懸蒿垂羅,崎岖石路,澗道盤纡,景色自然。
硬生生是走了十分鐘,才脫離了後院的範疇,可見這莊園的奢華。
趙越出身天水趙氏,他父親趙荀乃是北歸之人,換句話說就是流民帥。
手底下有數千人馬,一路收攏過來的流民有數萬人,加之趙荀乃是世家出身!
天水趙氏雖然算不上頂級門閥,但也是中等偏上,趙荀手握兵權,且經傳玄學也頗有造詣,因此得了蕩寇将軍,領幽州刺史的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