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婚事,張靜一倒是早有心理準備:“這事,已修書給臣父操辦了。
”
對于張靜一的懂事,天啟皇帝甚是高興,他颔首道:“如此甚好,到時定要風風光光才是。
”
張靜一想了想,卻道:“臣倒以為,不必風光,一切從簡為宜。
”
天啟皇帝下意識地皺起眉道:“這又是何故?
”
“臣聽聞,許多人為了操辦婚事,哪怕是貧民也非要大操大辦不可,可實際上……禮儀過于複雜,卻給人帶了巨大的負擔,甚至還引起了許多地方的奢靡攀比之風,眼下國家貧困,正是積弱之時,還不是引發攀比和奢靡的時候,不妨就以臣來破這個先例,以簡陋為主,如此一來,東林軍校的那些弟子們若是将來成婚,自然也就不可能比臣的規格更高了。
”
在張靜一看來,這些立了功勳的生員們,将來遲早會充塞天下各州縣的文武官員崗位的。
這個時代,人們講究的是禮,臣子不可僭越皇帝,門生不能僭越恩師,張靜一若是與公主大婚的時候一切從簡,那麼其他人也就不好超越這個規格了,如若不然,非但不會覺得面上有光,反而會讓人笑話。
而生員們如此,将來他們的下級,又會如何呢?
這些越來越繁複的禮儀,不但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還容易生出攀比之風。
張靜一又道:“臣還聽說,有不少百姓,竟要通過借貸來完成婚事,這面子是得了,禮數倒也周全了,可于國家和百姓的生計又有什麼好處呢?
所以臣的意思是……盡力從簡,索性來做一個表率,反正臣不好這個面子。
”
天啟皇帝沉吟着,略帶猶豫道:“若如此,隻怕委屈了宮裡和張家。
”
“沒什麼委屈。
”張靜一倒很是坦然地道:“大丈夫建功立業,才是最大的面子,公主下嫁給張家這樣的功勳之家,也不失體面,如何能靠大操大辦,來得大家的贊揚呢?
這是舍本求末,臣以為……委實沒有必要。
”
“那你上一道章程來。
”天啟皇帝道:“朕看看再說。
”
張靜一應下。
又過了半個多月,一封新的奏報自漢口傳來。
奏報送到了内閣,内閣頓時嘩然。
黃立極拿着這奏疏,隻是苦笑,他将奏疏丢給孫承宗和劉鴻訓,歎道:“你們好好看看吧。
”
孫承宗和劉鴻訓都看過了奏疏之後,也都皺眉起來。
确切的奏報……武漢三鎮已被李自成拿下。
原本李自成隻占據了江北的漢口。
按理來說,武昌的守軍隻要據守江防,便可抵禦李自成,隻可惜……有人投了李自成,讓李自成的軍馬終于進入了武昌。
如此一來,武漢三鎮,便徹底的落入了李自成之手。
而李自成進入了武昌,幹的第一件事,竟是開設科舉。
“開科取士,這是要拉攏士紳啊。
”劉鴻訓憂心忡忡地道:“荊楚之地,士紳遍布,原本防備流寇,士紳出力最多,現如今……一旦這些士紳轉而支持李賊,如之奈何。
”
黃立極沉吟不語。
孫承宗所擔心的卻是另一件事,于是道:“這李賊奪了武昌,居然勒令秋毫無犯,竟是不再動士紳的産業……這才是心腹大患……不過,這李賊不拷饷,饷從何來?
”
黃立極便道:“這裡還有一份奏疏,你且看看。
”
孫承宗于是打開這一份奏疏,一看之下,頓時一切都明白了。
武昌還有一個楚王,楚王朱華奎是個狠人,他幹過一件非常狠的事,那便是指使人直接将湖廣巡巡撫趙可懷直接打死。
此人在位多年,府内财貨堆積如山,而這一次李自成攻打武昌,湖廣地方大員慌了,齊聚楚王府,跪求朱華奎捐資助饷,朱華奎指着洪武朝所賜之裹金交椅,就說道:“此可佐軍,他無有!
”
不無令楚中大員失望至極。
于是李自成殺至武昌,殺盡楚王府滿門,盡取宮中金銀各百萬,辇載數百車不盡!
可以說……李自成居然靠楚王十幾代的積蓄,直接滿皿複活了!
不隻如此,楚王還有大量的王莊,這些王莊裡,有堆積如山的糧食,根據奏報,這些積糧,足以維持李自成大軍一年之用。
于是李自成打出了開科舉,收買士紳,勒令軍馬,對百姓秋毫無犯的旗号,同時又開始搜刮宗室的錢糧,一時之間,震動荊楚。
“繼續放任下去,未必是好事啊!
一旦江南糜爛,我大明可就糟了。
”劉鴻訓苦笑道:“其實……老夫說句本心話,有些士紳,确實是過分了,老夫也出自士紳之家,如今這天下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這确實不是好兆頭。
可新政如此急進,那些本是心向朝廷的士紳,如今竟甯願與李賊同流合污,隻怕這個時候……咱們京城,也有人暗暗稱頌李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