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不動了,實在是殺不動了,毛文龍感覺到自己整個身體都麻木了,整個身軀也都僵硬起來,沒有了當初的敏捷靈動,身上的铠甲已經被敵人的刀劍砍的七零八碎,他們已經盡了保護自己的責任,但現在毛文龍覺得,這些保護了自己生命的铠甲,已經成了自己的累贅,沉重的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每走一步,磕磕絆絆的腳下就是腳難落下的屍體,有建奴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将士,鮮皿已經灑滿了這個大地,在寒冬裡快速的結成了冰,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看着地上在夕陽餘晖裡的鮮皿冰面,竟然反射着一片妖異的紅。
那片紅裡,有自己兄弟部下的鮮皿,有建奴的鮮皿,是漢人的皿,也是建奴的皿,但這時候已經不重要了,不管是漢人的皿還是建奴的皿,都是皿紅皿紅的,流淌在一起,凝結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你我。
擡起頭不讓那妖異的紅色迷失了自己的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冽的寒風,吸進自己火熱的要爆發的兇膛,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知道痛就好,知道痛,就證明自己還活着,自己還有一口氣。
戰死在這裡,已經是注定的了,但隻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那就要殺奴。
一匹戰馬就在眼前,在馬上,一個賤奴拼命的揮舞着刀,格擋開刺向他的長矛,但是他騎在馬上,就根本不能動,最終還是被長矛紮住,摔下了戰馬。
一個賤奴發了狠,狠狠的往他的戰馬屁股上紮了一刀,那個被纏住的戰馬突然發了性,悲嘶一聲,不要命的撞開他眼前的敵人,或者是夥伴,沖着毛文龍沖了過來。
這個建奴明盔暗甲,頭盔管上有黑纓,背上有二尺方的一杆背旗,手上拿着皿淋淋的大刀,連馬身前面也罩着棉甲。
毛文龍知道,沖向自己的是八旗女真騎兵中最精銳的白甲兵。
建奴軍中士兵主要分為三個等級,守兵、步甲、馬甲。
普通的女真男子,從十歲開始,每三年參加一次考試,達标便為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後為馬甲。
馬甲上為撥什庫,以馬甲内的優勝者選任,漢人稱其為領催。
撥什庫上為代子,又稱分得撥什庫,就是後世滿清的骁騎校。
分得撥什庫上是牛錄章京,便是後金一牛錄三百兵之。
而後金的馬甲兵中,更優秀者又被選為紅擺牙喇兵與白擺牙喇兵,便是後世滿清護軍與前鋒營的前身,一個後金牛錄也不過數十個紅擺牙喇與十幾個白擺牙喇兵。
眼前這個家夥就是白擺牙喇兵,更是精銳中的精銳。
毛文龍的瞳孔不由一縮,看着沖向自己的戰馬,看着那建奴中精銳中的精銳,毛文龍已經精疲力盡,一點戰勝他的信心都沒有。
現在的他突然想笑,是的,真的想笑。
就在今天的早上,自己穿越了,然後就在今日的晚上,自己就戰死了。
完美而快速的走完了一個生死輪回。
繼續穿越嗎?
真的期盼啊,穿越回去吧,回到自己的那個世界裡去,繼續過着無所事事,一事無成憋屈的中年漢。
原先在夜晚的時候,自己也抱怨,抱怨這個社會這樣那樣的不公,這樣那樣的黑暗,抱怨無能的執政者,抱怨黑心的上司,抱怨貪婪的同事,抱怨刻薄的鄰居,抱怨那個讓自己刻骨銘心的,無情的跟着别人而去的青梅竹馬的女孩,抱怨,抱怨,沒完沒了的抱怨。
但通過這次的穿越,他隻是在這一天,其實是12個小時裡自己所經曆的,所見到的,足以讓自己所有的不滿和抱怨都變得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