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庭珍和丘仲書的确是分不清楚道教的各個宗門。
華夏獨尊儒術,以往,道教原本就比較式微,而且其活動也主要集中在南方。
中原一帶,龍虎山的影響原本就極其微弱,湟河以北則幾乎沒有多少道門。
再加上近幾年來,全清派崛起,全清教義在北方發展極快。
雖然期間遭遇到了幾乎滅派的挫折,但是如今在蠻軍的扶持下,死灰複燃,且發展更加的迅猛。
而全清道人是不能娶妻的,也正因此,看到這位小白道人,他們才下意識的以為他也跟全清道人一樣。
此刻被小白道人這般一說,他們才一下子反應過來……對啊,好像南方的道士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不知怎的,趙庭珍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而丘仲書愈發的陰郁了。
車隊繼續前行,接下來的氣氛,變得有些尴尬。
一路上,原本還與青年道士說說笑笑的趙庭珍,一下子變得拘束了許多,而丘仲書的臉色則越來越難看。
整個路程都變得悶了。
當日晚邊,他們進入了新金城。
新金城,乃是呂州相對出名的一座大城,因為是被蠻軍兵不皿刃的奪下,是以還保存着大緻上的完好,事後也并未遭到蠻軍的屠城。
不像呂城,城破之日,就被蠻軍殺了近萬人。
七裡鋒的車隊,住進了城東的一處宅院,這宅院的主人喚作趙沐,乃是趙庭珍的族伯,靠着七裡鋒的扶持,在新金城裡做些生意,也算是七裡鋒在新金城的據點。
眼看着端午将至,天氣愈發的炎熱了,許多人家,已經在門口挂上了艾葉等驅蟲之物,街頭巷尾的攤子上,也開始賣起了雄黃酒。
那天夜裡,甯江洗浴過後,因屋中較悶,于是便踏出了屋子,到外頭散了散步,忽的聽到另一邊的院中傳來刷刷刷的聲音。
他揮了揮拂塵,漫步而去,隻見前方的屋檐下,挂着兩盞燈籠。
場地上,身穿箭袖白衣的趙庭珍嬌軀一轉,幾支飛刀應聲而出,奪奪奪奪,全都射中了遠處的靶子。
而其中頗為奇妙的是,這些飛刀,無一支是直線的,全都在空中劃出近乎半圓的軌迹,玄妙難測。
他踏步上前,笑道:“珍姑娘果然一手好飛刀!
”
見他來到,趙庭珍立在燈下,不好意思的撥了一下耳邊的秀發,道:“讓道長見笑了!
”
甯江卻是略一沉吟,看着明明是從不同方向飛出,卻插在了遠處同一個靶上的飛刀,忽道:“珍姑娘的這套飛刀之術,應該不是令尊所教。
不知珍姑娘,和江湖上頗有名望的‘算空哀思’秋水薦有什麼關系?
”
“‘算空哀思’秋水薦?
”趙庭珍睜大眼睛,“我的确是聽過這位武林奇女子的名字,她可是在玄氣大盛之前,就已經名震江湖的宗師級人物,但我卻從來不曾見過她。
”
甯江訝道:“我雖也不曾見過她,卻也多少能夠認出,你這套飛刀之術,分明是‘算空哀思’所傳,你怎麼會不認得她?
”
趙庭珍略有所思的道:“這套飛刀之術,是我小的時候,偶然遇到的一個女人傳授給我的。
那個時候,我和一些小夥伴在林中遊玩,看到一個奇怪的女人,獨自坐在江邊,低頭沉思,黯然神傷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們在那玩了一整日,她竟也在那坐了一整日。
其他孩子都說她是一個怪人,我卻想着,她這般一直坐着,什麼東西也不吃,如何能夠受得了?
于是就跑回家中,為她捎了一些吃的。
後來的幾天,她也一直都那般坐着,我也天天為她帶吃的來,偶爾還會跟她說說話。
直到有一天,她問我想不想學本事?
我點了點頭,她就教了我這套飛刀之術,再後來,我就不曾再見過她……”
詫異的看着小白道人:“難道我遇到的,真的是‘算空哀思’秋水薦?
後來,我雖然也曾多次查探她的來曆,但卻始終不曾見過她。
我爹說,我學會的這套刀法,遠遠勝過他所能夠教我的家傳絕學,教我刀法的,必定是江湖上的奇人。
但到底她是誰,我卻始終不知。
”
甯江笑道:“貧道雖然不會武功,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聽你這般說,教你飛刀之術的,多半是她了。
”
趙庭珍道:“可是,秋水薦在江湖上,不是有名的用琴高手麼?
不曾聽說她用過飛刀?
”
甯江失笑道:“算空哀思秋水薦,九天并刀落紅塵!
既然号稱‘九天并刀’,她怎的不會用刀?
隻不過,飛刀之術,是她還沒有進階宗師前的絕技,在踏入宗師級的那一刻,她已經得刀而忘刀。
唔,秋水薦成為宗師,名震天下,正好是十年前,如果我沒有猜錯,你遇到她的時候,正是她離宗師級高手僅有一線的關鍵時期,她将她的九天并刀傳給了你,當你學會了她的刀法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忘掉了她的飛刀。
從此以後,她不再用刀,但是與此同時,她的飛刀卻是無處不在。
”
繼續道:“你查不出她的來曆也很正常,隻因為,在你遇到她之前,她不過就是一流高手,再加上她為人低調,在江湖上,知道的人自然不多。
在玄氣大盛之前,問你江南又或是其它各州有哪些一流高手,恐怕你也說不上來吧?
而在她離去之後,她已經踏入了宗師級,哪怕她什麼都不做,一名宗師級的高手,在那個時代,想不成名都難。
隻是她已經不再用飛刀,所以你知道的,自然隻有那個用琴的‘算空哀思’。
”
趙庭珍擡頭看着夜空,一陣向往:“居然是這個樣子?
得刀而忘刀,傳完刀的那一刻踏入宗師……如此奇人奇事,真是玄之又玄。
”
甯江道:“雖然如今玄氣大盛,許多人都能夠擁有以往宗師級才能夠達到的實力,但是那些在玄氣大盛前,靠着自身的強大修為和驚人悟性突破的,終究還是非其他人可比。
而随着玄氣大盛和九陰真經的出現,最早踏入宗聖級的絕頂高手,也肯定是在這些人中。
”
趙庭珍看着她,流波光轉:“道長,你明明沒有見過秋水薦,卻能夠推斷出這般玄妙的道理,以你的本事,如果習武的話,怕是不輸于這世間任何一人,你為什麼卻隻學醫,不練武?
”
青年道者左手負後,用手拂塵上揮,架在臂上,笑道:“貧道乃是學道之人。
老子有雲:上善若水!
水利下而不争,既然不争,學武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