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曆史便翻過了一頁。
去歲山河色變,大周王朝的局勢急轉直下。
儒道崩潰,先帝駕崩,新皇登基不過數月,竟被蠻胡攻破京城,強行擄去,堪稱華夏千年未有之恥。
其後,河項郡王宋弘于臨安城登基,同時立太子宋俊哲。
以往登基之後,通常要到次年方才改元。
但是在那一年裡,文帝金身出事,兩位華夏帝王一死一俘。
宋弘登基時,雖然還有一個多月便到新年,卻還是急忙的改元為紹興,意圖帶給新朝一個全新的氣象。
此時,新年已過,乃是二月。
雖然新皇登基不過三個月,但已算作紹興二年。
南方春暖花開,北方的許多地方,冰雪也逐漸融化。
蠻族大規模沿着湟河,步步南下,雖然一路上也遭遇到了一些戰鬥,然而這個時候,朝廷上下,對守住中原早就已經失去了信心,也不願将兵力消耗在明知必敗的戰場上,中原諸城,竟是節節失守。
駐守在京城的太尉唐郝功,此時的位置最為尴尬。
去年他領着二十多萬大軍,與甯江的威遠軍一同奪回了京城,當時的他,欲與京城的諸臣共立宜濱郡王留下的、四歲的幼子為帝,誰知甯江竟是帶着威遠軍不顧而去。
其後,南方的衆臣,共同擁立宋弘,無奈之下,唐郝功也隻能跟着上表。
宋弘登基後,并未剝奪唐郝功太尉與樞密院使之職,名義上,唐郝功依舊是大周王朝在軍事上的最高長官。
與此同時,宋弘又給了他一個“昊京留守”的實職,就是這個“昊京留守”,讓唐郝功如坐針氈。
在這三個月裡,唐郝功不斷上書,力請新帝還京,言中原不可棄,京城不可失,臨安城的君臣上下,卻又如何有這膽量?
況且誰都知道唐郝功曾意圖立幼帝,昊京的兵馬,掌握在他的手中,君臣還朝,誰又知道他會否做些什麼?
此刻,雖然位居三公,身為樞密院使,手中也擁有數十萬兵将。
但是面對着冰雪融化後,開始南下的蠻軍,昊京上下心膽皆寒,每天都有兵士逃亡之事。
其間,唐郝功曾派出武将邢行領着五萬人馬,前往程州駐紮,結果這五萬人馬還在路上,就發生炸營之事,人人互相殘殺,邢行直接死于非命,五萬人馬,最後活下來的不過百人。
此事傳回昊京後,上下震動,老百姓無法明白炸營之現象,更言蠻族人人都會妖法,驚恐萬分。
誰都知道,雖然去年蠻軍第二次度過湟河時,唐太尉擁有收複京師之“大功”,然而當時之所以能夠收複京師,全都靠的是狀元甯江和他的威遠軍,徹底殲滅了蒙郁大軍,京城裡的蠻軍面臨着整個冬季的孤立無援,不得不先行撤退,唐太尉撿了個大便宜罷了。
如果留在京城的是甯狀元和他的威遠軍,大家還能夠有些信心,畢竟,随着整個儒道的崩潰,到目前為止,也隻有甯江在兩次面對兵力相當的蠻族軍隊時,是以大勝收場,其它各州各府的軍隊,無一不是慘敗,甚至可以說是敗得慘不忍睹。
被硬生生安了個“昊京留守”的唐郝功,很是後悔自己不夠聰明,沒有學那姓甯的小子先撤一步。
此刻被綁在京城,與蠻軍作戰,全無信心,未戰先逃,結果也必然是被南邊的朝廷問斬,竟是戰也不是,逃也不是。
好在,在這種艱難的處境下,竟然有好消息傳來。
整合了一部分北方潰逃的兵将的甘玉書,竟然在許多武林人士的配合下,利用蠻族先頭部隊的自大和急躁,用各種手段,打了幾場翻身仗,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了蠻族先頭部隊的速度。
這讓唐郝功大喜過望,想着或許還是有守住京城的可能。
然而緊接着,邪相神冊宗倍竟從北羅調來了不知何時造出的十艘樓船,從湟河的入海口逆流而上,将兩萬蠻兵,直接運過湟河。
面對着突然逼近的兩萬蠻軍,坐擁全天下最大堅城的京城二十萬大軍,以及上百萬百姓,盡皆色變,惶惶不可終日。
雖然蠻族大軍南下,意圖一統中原,但其實後方也并非太穩。
在蠻族南下之前,便已在湟河以北的民間紮下根基的新墨門,整合起了最底層的武林人士,同時在百姓心中擁有極高的聲望。
他們放棄州府,竟靠着老百姓的幫助,對蠻軍的後方不斷進行騷擾。
蠻軍雖然對新墨門和敢于反抗的百姓,進行強勢鎮壓。
然而有人在暗中帶領的百姓,已不再是一盤散沙,不管蠻族用了多少殘酷手段,各處的反抗竟也還是愈演愈烈。
此外,保甲法也在中原大片的土地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朝廷勢弱的情況下,各地的民兵、團練紛紛崛起,勢力交錯,雖然對蠻族的入侵,無法起到有效的抵抗作用,但因其彼此抱團,盤虬交錯,形成了一股股斬不盡,殺不絕的地方勢力,且因為近來的玄氣大盛,高手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時不時地冒出,在這種情況下,縱連蠻族也不得不采用、對一些地頭蛇進行分化拉攏又或是默許存在的态度,原本的屠城手段又或是抓華夏人做“兩腳羊”的方式,也不敢再輕易為之。
因為蠻軍的确是勢大,自不免有些江湖敗類又或是地方豪強,紛紛投向蠻族,甚至還有不少見勢不妙的讀書人,開始為蠻族的“天命”背書,想方設法的為蠻族對華夏的統治尋找正當性,以期在将來蠻族入主天下時,自己也能夠分一杯羹。
這些投向蠻族的江湖敗類,大多被用來對付開始令蠻族高層大感頭疼的新墨門。
而拜火教也趁着時局的變化,在湟河以北大肆發展信徒,與新墨門形成了多次激烈沖突。
然而新墨門紮根于民、敵進我退的詭異戰術,竟是讓它的敵人始終找不到有效的剿滅手段,兩河之間與江南的天地會,也在暗中不斷對新墨門提供資源和幫助,使得蠻族占領區的墨者,竟有越殺越多的趨勢。
時局的變化,在這一刻,已經開始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時代的大變遷無法避免,卻已沒有人能夠再輕易看穿它的走向。
而這個時候,原本一團亂麻,仿佛要将周邊所有的一切全都拉進泥潭的西南七路,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