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琳娜不愧是帝國大學機械系有史以來培養出的第一位女性大技師。
她并沒有強行在現場啟動機器——杜桑德所說的“高海拔環境”問題影響到内燃機運轉的理論是确實存在的。
在展示開始前,她非常鄭重的向參加舞會的貴族們緻歉,随後以“機器剛剛抵達紐薩爾,在運輸途中出現了一些損壞”為由,僅對機器進行基礎外觀展示。
作為替代,她決定在舞會上僅僅進行内燃機展示,并且通過身後的黑闆,以及在黑闆上進行闆書來解釋内燃機的基本運轉原理。
這樣的展示效果當然遠遠比不上真正的内燃機在貴族們面前運轉的沖擊力。
而舞廳内的這些貴族們本身也更願意參加舞會,而不是聽一個奧林來的姑娘向他們講解内燃機的設計原理。
一開始,出于對安德羅妮男爵夫人的尊重,貴族們還能強打起精神聽聽看。
到了後面,對講解喪失了興趣的貴族們幹脆就開始端着酒杯四下“社交”了起來。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大,亂糟糟的動靜甚至壓過了波琳娜的解釋。
她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着周圍忙着社交的貴族們,然後沮喪的扔下了粉筆。
安德羅妮夫人歎了口氣,她拍了拍波琳娜的手。
對這位表情悲傷的大技師說道,“這不是你的錯。
”
“不……作為大技師,我卻連機器運轉的環境都沒有考慮進來……”波琳娜的眼睛有些發紅,她用帶着濃濃鼻音的哽咽回答道,“對不起,安德羅妮夫人。
是我沒有做好準備……”
兩人的互動落入了周圍的貴族眼裡,幾個男性貴族毫不遮掩的笑了出來。
雖然他們一個字都沒有說,但這樣的舉動卻讓波琳娜如遭雷擊。
她頓時惶恐不安,甚至打算馬上推着自己的發明離開舞會。
在甜品桌的位置觀察着情況的杜桑德準确的抓住了這個機會,他從貴族們奢華的、甚至香味沖鼻的縫隙中擠了出來,一邊努力向舞池中央靠近,一邊大聲喊着,“波琳娜女士,請您等等!
”
雖然舞池裡基本沒有什麼人會在乎波琳娜,但大家的社交行為畢竟還需要遵循基本的“禮貌”。
所以現在的舞池中隻有嘈雜的人聲在低沉的“嗡嗡”作響。
而還沒有變聲的杜桑德喊叫的聲音又響又高,一下就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
“勳爵先生。
”波琳娜向杜桑德點了點頭,她現在對杜桑德的感受非常矛盾。
一方面,她确實需要感謝杜桑德的提醒——要不然,她現在需要面對的就不光是貴族們的嘲笑這麼簡單了。
但另一方面,她也有些生氣。
高原環境下的内燃機運轉是一個沒有人嘗試過的新課題,杜桑德幾乎是在看到内燃機的瞬間就發現了這個問題……這會顯得她很愚蠢。
從身為女性而進入帝國大學機械學院的那一天起,波琳娜就必須全方位的,随時随地的以各種方式向周圍的男性證明自己“并不比他們更愚蠢”。
已經習慣對抗并且獲得勝利的波琳娜不太能夠接受自己的“愚蠢”,更不能接受反襯自己顯得愚蠢的竟然是個隻有十歲的小男孩。
“請您在這裡稍等一下。
”先安撫住了波琳娜,杜桑德轉身開始喊人,“泰納爾勳爵在麼?
”
“泰納爾勳爵在這裡。
”稍遠處有仆人高聲回應了杜桑德的呼喚,然後帶着一位衣着得體、右側夾着金絲單片眼鏡的老人穿過舞會走了過來。
老人緩慢的走到了杜桑德身邊,有些困惑的問道,“杜桑德勳爵,您在找我?
”
“您之前發明的紡織物漂白劑,就是上一次舞會時向大家展示過的那個。
”杜桑德微笑着問道,“它現在拿到了投資麼?
”
泰納爾勳爵欣慰的點了點頭,“感謝仁慈的皇帝陛下,皇家紡織協會向我的發明投資了兩萬金磅。
”
“祝您能在之後的發明中創造出更多奇迹。
”杜桑德禮貌性的祝福了一下對方,然後問道,“我記得您會随身攜帶一瓶漂白劑作展示用途,您今天把它帶來了麼?
”
“當然。
”泰納爾勳爵舉起了自己手裡的手杖,然後輕松擰開了手杖的銅制龍頭問道,“您需要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