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上阿爾賓的街道中,杜桑德的神色有些沒落。
昨天晚上,他在強撐着自己聽完了拉法耶特侯和父母剩下的溝通交流之後,一言不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從自己房間靠近陽台的小酒櫃裡找出一瓶烈酒,然後空口喝了足足半杯。
十五分鐘後,在酒精的強烈作用下,杜桑德像一頭死豬一樣睡了過去。
這個夜晚他什麼都沒有夢見,再次睜開眼睛之後,他沉默的從床上起身,沒有驚動任何護衛或者仆人,悄悄開着自己留在車庫裡的煤氣車,直接開到了下議院。
抵達下議院之後,杜桑德才看到時間——現在是淩晨四點,距離下議院上班還有好幾個小時。
把車停在下議院門口,杜桑德披上一件風衣,順着街道走了下去。
他覺得自己有些餓,而且還有點渴。
他記得順着這條街走下去,大概兩個路口之後的路邊上有個早餐攤。
下議院裡工作的那些清潔工和打字員們平時經常在這裡解決早飯問題。
紐薩爾行星直徑比奧林略小,大氣也更為稀薄。
有陽光照射的時候氣溫挺高,但到了夜間的時候,紐薩爾的氣溫就下降的很多。
淩晨四點,陽光還沒出現在天邊。
紫羅蘭色的天空下,兩個月亮正挂在當中。
仿佛一雙眼睛,正在好奇的注視着這片土地。
步行二十分鐘後,一個看起來有些髒且破爛的小棚子出現在了杜桑德眼中。
棚子外側似乎是塗了瀝青的氈布,看上去至少蓋了三四層的樣子。
氈布外面用圓石壓住,由于地面不平而出現的褶皺之間還有一灘積水。
繞到正面,小攤子就露出了全貌。
低矮的木門區分開了“棚内”和“棚外”,掉了油漆的木門旁邊是一個用木頭箱子搭出來的櫃台,櫃台上擺着兩個開足馬力正在燒水的煤爐。
而煤爐下方就是兩個相對平整,看上去應該是作為切菜闆用途的木頭墩子。
木墩旁邊有切好成片的白面包,一大盆看上去還挺幹淨的黃油,以及兩個正在炸着白面包的油鍋。
一個手腳利索的小夥子正在加工面包片,而他身後一個胖乎乎的姑娘則在打着下手。
在高原寒冷的氣候下,油炸的早餐格外受人歡迎。
杜桑德站住腳,看了看招牌,然後會心一笑。
這家店鋪的名字叫做“澤爾巴美味早餐”,而在帝國語中,“澤爾巴”和“美味”這兩個單詞讀音相同。
這家小鋪子的名字讀出來就是“美味美味早餐”。
店鋪的名字雖然是個冷笑話級别的,但這家店裡所冒出來的香味卻實實在在讓人有些遭不住。
胖姑娘用手從櫃台上拿出兩片薄薄的面包,然後手腳利索的向裡面放入兩小勺黃油,一個放白糖和果醬,另一個則放入煙肉碎和土豆泥。
加了兩樣餡料的“三明治”被送到了小夥子手中。
他用一把磨的都彎了的小刀快速切開三明治,然後放平刀身,在四邊快速一壓,這就算是兩個不同餡料的三明治都封了口。
接下來,兩個封口的小三明治就被扔到了油鍋裡油炸。
等白面包被炸到金黃松脆,小夥子再用一個長長的金屬鑷子把炸好了的面包撈出來,放在油鍋邊上。
油炸的香味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抵擋,昨天晚上非常無謀大量飲酒的杜桑德感覺肚子裡餓的更厲害了。
他走到櫃台前面,用四個便士買來兩塊剛剛炸好的面包,然後開始尋找一個能夠讓自己坐着吃完面包,并且再喝一杯價值一個便士的代母奶茶的地方。
“旁邊的木箱可以坐。
”就在杜桑德拿着報紙包裹的面包到處看的時候,胖姑娘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她拿着一個帶把的金屬杯走了出來,從火爐上拿下鐵壺倒了一杯熱茶,然後開始調制飲料。
“這麼早就出來吃早餐,你是聖薩爾公學的學生?
”
“額……是的。
”杜桑德一時居然沒想到應該怎麼回答,為了保持低調,他順着對方的話頭回答了起來。
“那可真不容易。
”胖姑娘笑的很爽朗,她把調制好了的奶茶放在杜桑德身旁,自己也拉了個木頭箱子過來坐下。
“當學生很辛苦,但當學生好呀。
”
杜桑德又啃了一口帶着濃濃煙熏香味的面包反問道,“當學生有什麼好的?
”
“能學知識。
”胖姑娘指了指小攤子的招牌說道,“這個店名就是一個學生幫我們起的,換上了這塊招牌之後,我們的生意好極了!
”
會被這種冷笑話吸引的人群,自然不會介意花五個便士吃一頓早飯。
畢竟在帝國,認識字的人天然屬于更高的社會層次。
胖姑娘看了看杜桑德,然後感慨道,“現在大家的日子都比以前好過多了——以前在街上可根本看不見像你這麼大的孩子。
”
杜桑德有些驚訝,他放下自己嘴裡的面包問道,“為什麼?
”
“你看上去十三四歲了。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在紡織廠裡當熟手了。
”胖姑娘笑眯眯的說道,隻不過她眼神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懷念”那個時候,“我們每天要工作十六個小時,每天可以賺到7便士。
”
這意味着一周四十九便士的工資,合4先令1便士。
“我那個時候已經算賺的多的啦。
”胖姑娘笑眯眯的說道,她似乎對杜桑德充滿喜愛,說話都不自覺的帶着上翹的音調,“七八歲就進廠工作的小孩子,一周的工資隻有兩個便士。
”
杜桑德看了看自己手裡價值六個便士的早餐,然後感慨道,“那你還能一直在紡織廠裡幹下去?
”
“這不就自己出來開了個攤子?
”胖姑娘給杜桑德的杯子裡又添了半杯奶茶,豎起手指在嘴邊做了個“小聲點”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