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昆并不對阿麗亞這種身份的有任何偏見。
早在見過黑魂教聖女後,秦昆就習慣了她們的存在。
說可憐也可憐,出身低微的她們沒得選擇。
說可恨也談不上,起碼聖女不染殺伐因果的,與很多心如蛇蠍的女人比起來更加純粹。
秦昆說讓鬼差排隊出戰的話是諷刺,但阿麗亞當真了。
然後秦昆琢磨出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她……好像能借着自己的鬼差修煉?
瞟了一眼徐桃,秦昆将他收回,然後道:“阿麗亞,廉恥心呢?
”
“我們隻需要保持虔誠,侍奉真神就行,其他的東西……不需要。
”
“你不怕死嗎?
”
阿麗亞嫣然一笑:“當然!
”
邪棍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這一點,個個都是滾刀肉。
他們隻堅持自己堅持的,從不去管這些堅持在世俗眼中是對是錯,而且敢用自己的生命和别人的生命捍衛這份堅持。
“你挺像我一個朋友的。
隻是我那位朋友怕死。
”秦昆頓了頓,“不過我今天沒空跟你耗時間了,告訴我那個白胡子和兩個墨鏡男的位置。
”
“我不告訴你,又怎樣?
”阿麗亞玩味一笑。
下一刻,她看見奇怪的一幕。
秦昆大袖一揮,無數絲線罩在頭上,再一揮,四周也被絲線圍住。
他們居于絲線之中,那些絲線晶瑩剔透,甚至五彩斑斓,仔細看的話,裡面自成世界!
阿麗亞驚奇于秦昆的法術,更驚訝的是這法術施展後出現的絲線,竟是自己一路過來的點點滴滴。
仿佛……自己被扒光一樣……
她的過去……她不堪回首的過往……她那些傷疤一樣的過往……還有她開心的時光、快樂的歲月,全部暴露無遺。
阿麗亞眼睛瞪大,嘴唇幾次抖動。
作為一個名義上的‘聖女’,她不在乎自己身份有多羞恥,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因為生活已經如此了,她沒法選擇,她沒有隐私可言,但靈魂深處,才是她能夠躲避的角落,她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脆弱或者快樂,這一層保護色臨近被扒開之際,阿麗亞開口道:“停!
撤了這個法術,我告訴你!
”
“我可以自己看。
”秦昆淡漠。
阿麗亞焦急,甚至在祈求:“秦先生……我沒求過人,今天求你,别看了……”
外表越是堅強、百毒不侵,内心某處角落肯定非常敏感脆弱,阿麗亞沒法在和秦昆讨價還價,隻能求饒。
秦昆望着她,她甚至指着一條絲線道:“這裡……我和古什塔午後見面的地方,我幫他掩蓋了氣息,用了濕婆神的希瓦之吻……”
用了什麼術法,秦昆不在乎,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三人變沒的,起碼是欺騙五感的颠頂術法,他一時半會是參不透的。
秦昆沒有說話,阿麗亞伏地,親吻着秦昆的腳背:“他們去了菩提伽耶……古什塔感覺到了一路上被人窺視,才請我幫忙的……他曾經是這裡的婆羅門……”
絲線在一點點消失,秦昆又回到廟裡,阿麗亞跪伏在地,不敢起身,秦昆低頭問道:“你連死都不怕,剛剛為何怕了?
”
阿麗亞沒有回答。
秦昆笑道:“好,尊嚴和面子,我給你留着。
不過你浪費了我這麼多時間,得跟我走一趟。
把那個白胡子老頭找到後,咱們兩清。
”
說完,秦昆負手離開。
……
6個小時,天都黑了。
塗庸從德裡趕過來了,他和拉哈爾在神廟門口等秦昆,已經等了很久。
“拉哈爾……你怎麼能帶秦昆來這種地方?
”
塗庸皺眉。
秦昆再怎麼說也是他的朋友,去哪不是玩,居然來這裡……搞什麼啊?
圖美色?
一夜貪歡,第二天整個廟裡都是連襟,我都覺得丢人!
秦昆是有身份的,他會喜歡嗎?
拉哈爾不滿道:“秦老闆自己挑的。
”
“胡說八道!
秦昆的性格我清楚,雖然看起來不正經,但人品絕對沒問題,起碼不是色中餓鬼……”
塗庸說了一半,見到秦昆和阿麗亞并肩出來,阿麗亞小鳥依人,拉哈爾斜眼望去,把他打斷:“色中餓鬼和聖女從廟裡出來了……”
塗庸啞然無語。
開車門,上車。
不僅秦昆上來了,他竟然招手,讓阿麗亞也上來。
塗庸臉色不怎麼好看,他的出身和修養,心中抵觸阿麗亞那種身份的人上車。
車是私密空間,起碼他的私密空間内,不允許有這樣的人進入玷污。
阿麗亞看見車裡還有别人,忽然低下頭:“我坐火車去吧,秦先生,你放心,我不會食言。
”
“不上來嗎?
剛好一起。
”秦昆納悶。
車是頂級的豪華商務車,塗庸的标準座駕。
阿麗亞摸了一下車門,然後縮回手,眼神沒來由閃躲了一下,用笑容掩飾道:“沒坐過這麼好的車,會弄髒的。
”
阿麗亞一笑,周圍失了顔色,饒是見多識廣的塗庸都稍稍愣了一下。
他敢打賭,對方這一笑,區别于方圓十裡任何一個女人,那是一種說不清的美。
但塗庸更欣賞她的自知之明。
秦昆卻破天荒地拉住了阿麗亞的手,将她扶了上來。
“車的确是會髒的,世界也會髒,但人心如果幹淨,其他東西再髒也髒不到哪去。
”
這一刻,一句大白話,讓阿麗亞局促的表情忽然消失不見,塗庸先前不滿的眼神也逐漸收回,他反思片刻,接着有禮貌地招呼了一聲:“你好,我是秦昆的朋友,塗庸,是個商人,在德裡做生意。
”
阿麗亞受寵若驚,然後,泰然自若。
“你好,我叫阿麗亞,是個廟妓,在勒克瑙修行。
”
“歡迎。
”塗庸彬彬有禮。
“謝謝。
”阿麗亞微微欠身。
汽車發動,拉哈爾此刻也剛剛回過神。
車裡隻有四個人,但秦老闆如同定海神針一樣,不知為何,仿佛有了他在場,整個世界都被他感染的美好而和諧。
沒有種姓等級,沒有龌龊灰暗,隻剩下朋友間的交往自如。
拉哈爾心中一歎,他沒告訴塗庸的是:他也是修行之人,不過看起來和秦昆相比,境界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從勒克瑙一路開出,車裡的氣氛并沒拘謹,阿麗亞發現秦昆雖然強勢,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而且給人足夠的尊重。
于是她作為當地人,主動做起解說來。
沿途的村莊城市、河流山川、文化曆史、名勝古迹,阿麗亞不疾不徐,娓娓道來,秦昆不住地點點頭,他聽不太懂,但愛聽這個,旁邊的塗庸也不由得點着頭,其實刨去阿麗亞的身份,她其實是個養眼又合格的導遊。
“前方就是瓦拉納西了。
秦先生應該很熟吧?
”阿麗亞适時抛出話題,畢竟秦昆的口音就是瓦拉納西的口音。
秦昆微微笑道:“拉哈爾熟,他的家鄉就在這,我隻知道這裡有恒河浴場。
”
作為司機的拉哈爾笑道:“如果我沒跟家裡鬧翻的話,今天可以派儀仗隊夾道歡迎你們。
”
一車人大笑,苦中作樂,吹吹牛逼,炫耀過往,不過如此。
車沒有停,拉哈爾的家鄉終于有了秦昆印象中印度電影的樣子,雖然沒能開車暢遊河岸,但天眼也看到河中盛景。
晚上,燈火如織,還有朝拜和沐浴的人,也有祭奠亡者的隊伍,一盞盞長明燈環繞的木筏裡,逝者被推入恒河,據說他們可以沐浴聖河和月光,獲得永生。
繼續向西南。
幾乎是一夜過去,他們總算在一個小鎮停下。
菩提伽耶。
秦昆踏在這處土地上後,對大地敏感的他,已經發現了這裡的土地,和其他地方的不同。
純粹,澎湃,堅硬,源源不斷。
這不是土地的踩踏感,而是靈力的波動。
山在地上行,氣在地下走,這是秦昆對‘氣’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