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能牙後心中刀,直透兇腔,他在自己的帳篷門口躺了半個時辰才被發現,竟然奇迹般地沒有死。
發現他的人是哈赤烈,雖然吃驚不小,但還算鎮定,立刻替老刀客處理傷口。
陀能牙蘇醒之後,得知哈赤烈還沒有公開他遇刺的消息,立刻以微弱的聲音說:“遣散軍隊,尤其是新兵。
”
軍中物資不足,隻有老兵才能分配到統一的盔甲,大多數新兵都是自備服裝。
刺客逃出帳篷時,陀能牙瞥到一眼背影,确認那人是名新兵。
陀能牙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他不想将一支混雜着奸細與刺客的隊伍交給龍王。
在他的一生中,經曆過無數次生死考驗,很早之前就已明白,與死亡的搏鬥是一場必輸無疑的較量,無論躲過多少次,都沒辦法避過最後一擊。
最後一擊終于到了,他很高興,自己還能保持平靜,面對死亡,沒有露出怯意,這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陀能牙是驕傲的刀客,在璧玉城,在整個西域,像他這樣的人都屬于另類。
嚴格來說,他從未向任何人表示過效忠,無論是從前的金鵬堡大少主,還是後來的龍王,都不是他的主人,老刀客替他們做事,隻是為了還一個人情。
這個人情在對方眼中可能微不足道,陀能牙卻另有更高的标準,他以自己的标準決定還到什麼程度、什麼時候。
臨終時刻,陀能牙回想不算太短的一生,雖然留下許多遺憾,總算可以自豪地說一句:對任何人,他都了無虧欠。
死亡不緊不慢地靠近,陀能牙雖然已經做好準備,卻不會主動放棄,他堅持着,直到看見荷女的身影。
荷女是龍王的象征,這兩個人如同鏡子互相映照,看到她,陀能牙終于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他有一句話要對龍王說,“十年,獨步王……”
那還是五年多以前,陀能牙放過懦弱的上官飛,對歡奴誇下海口,聲稱隻有獨步王才配做他的仇人,十年之内他要攻入金鵬堡。
顧慎為當時對這句話就沒有太當真,老刀客卻一直記得清清楚楚。
荷女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她知道陀能牙是在對誰說話,“我會轉告龍王。
”
老刀客吐出最後一口氣。
“要報仇。
”哈赤烈緊握雙拳,厲聲說道,在并肩戰鬥的幾個月時間裡,他對陀能牙的崇敬與日俱增,老刀客的死亡對他是一個巨大打擊。
他看着荷女,也将她看作龍王的化身,等她做出決定。
荷女心裡沒有悲憤,死亡是她司空見慣的事情,而且按照殺手的思維,她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哈赤烈。
山外的戰争很可能已經開始了,替陀能牙報仇絕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荷女轉向武宗恒,“陀能牙死了,你就是這裡的最高将領。
”
哈赤烈吃了一驚。
武宗恒有點尴尬,馬上将龍王的奇襲計劃簡單說了一遍,“陀老刀客遇刺,是龍軍巨大的損失,可是這支軍隊不能遣散,還得盡快出發,才能趕上最後的決戰。
”
“可是……可是軍中藏着金鵬堡的奸細……”
武宗恒因為在危急時刻的鎮定表現,才受到龍王的賞識,可是他發現自己并不喜歡這種局面,他以為自己隻是過來輔佐陀能牙的,沒想到會獨挑重任。
“武大人有什麼想法盡管說出來,現在不是謙讓的時候。
”荷女看出武宗恒猶豫不決,于是鼓勵了一句,她是龍王最信任的貼身護衛,說話還是有份量的。
哈武兩人都是副千尉,武宗恒在安國當過小官,對職位這種事很敏感,他剛到營地,不想給人奪權的印象。
哈赤烈也明白了一點,雖然複仇的**仍然熾烈,他還是能分得清輕重緩急,于是微微垂首,說:“請武大人下令,全營将士莫敢不從。
”
武宗恒想了想,“我對這邊的狀況不熟,還是請哈大人定奪吧。
”
啥赤烈又看了一眼荷女,荷女點點頭,這兩個男人要是再互相謙讓下去,她就要挺身而出了。
“我建議兵分兩路。
”
哈赤烈的想法是這樣的,營中有老兵三千多人,大都是部族士兵,可靠程度要高一些,由武宗恒帶走,在約定時間内趕到埋伏地點,還有一千多名新兵,魚龍混雜,則留在原地,哈赤烈盡可能從中剔除奸細,然後立刻追上去,争取趕上決戰。
武宗恒其實也是這個想法,于是表示同意,他還建議荷女留下來,“如果營中還有金鵬殺手,哈大人可能需要一個幫手。
”
對付金鵬殺手,荷女最在行,真到了戰場上,她反而起不到多大作用,于是也同意了。
“三天,最多三天,不管奸細處理怎麼樣,我都會出發,如果可以的話,請武大人在前線多等些時候,我不想錯過決戰。
”哈赤烈既想替陀能牙報仇,又想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