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司徒師父,是在給誰打電話。
他說這是他一個在派出所的朋友,管戶籍的,多年前曾經幫助他化解過一段鬼事,于是那人向司徒師父承諾,今後若有自己力所能及可以幫到的地方,就隻管開口。
司徒說,所以這麼多年以來,但凡他辦事的時候遇到想要找人而找不到,或是想要了解一個人的身家背景的時候,基本就會找他。
我問司徒,我說你就說一個姓名,他就能夠查得清楚嗎?
司徒說,他們專門做這行的,自然有自己的辦法。
否則那些要破案的警察怎麼會迅速鎖定目标?
隻不過我們不知道這當中的具體操作方式罷了。
他還說,按照名字查,能夠查到一個大概的情況,例如在職業備注或者人口普查的時候,也許登記的就是一個正面的身份,而暗地裡的身份則需要他透過一些渠道去了解了。
我問司徒這人是否可靠,他告訴我,可靠。
我又問他,那現在付韻妮怎麼辦?
司徒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後他轉頭問付韻妮,小姑娘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付韻妮抽抽噎噎地說,她也不知道,因為當下付強的下落不明,打電話也找不到人,雖然魏成剛沒有明确地說出他控制住了付強,但是聽他那個意思,付強現在自身難保,說不定已經被魏成剛給軟禁住了。
實則上我和司徒都清楚,付強雖然隻是魏成剛的走狗跟棋子,但是卻是他親自布下了七星大陣,所以這個人的安危也直接關系到我的安全。
付強哪怕是再罪有應得,此刻也絕對不能讓魏成剛捏在手上,因為且不論立場正邪,他都是這整件事情的關鍵所在。
于是司徒對付韻妮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暫時也住到我那裡去吧。
司徒家裡的房間隻有三個,我和彩姐一間,他自己一間,胡宗仁一間,司徒是老前輩,自然不可能讓他讓出房間來,我也不敢讓付韻妮跟彩姐住一間屋子而我去跟胡宗仁住,因為雖然彩姐從未見過付韻妮,但是她的心裡早已對付韻妮沒了好感。
倘若兩個女人發生點什麼矛盾,彩姐可不是這個女流氓的對手。
但是也不可能讓付韻妮跟胡宗仁住在一起啊,孤男寡女幹柴烈火,胡宗仁這個粗人,很難保證一定會那麼規矩。
正在猶豫的時候,胡宗仁說,要不這樣吧,我到外面睡沙發,付韻妮就睡房間裡吧。
于是問題迎刃而解,我們看向付韻妮的時候,希望她給個答複,她考慮了一下,緩緩點頭答應。
一路上,我們都在反複答應付韻妮,一定會找到付強,我也一直在嘗試着讓付韻妮回憶,因為付強這樣的人,朝不保夕的,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在剛開始的時候就給自己預想好另外的後路。
我們都不算了解付強,所以我也在跟付韻妮強調,至于能不能順利找到付強,其實很大程度上,都要取決于付韻妮對自己的父親的了解,例如家裡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應該會躲去哪裡?
或是有什麼東西例如把柄之類的,必須得帶走。
到司徒家裡以後,我懷着非常複雜的心情給彩姐和付韻妮相互介紹,按道理說,雖然她們倆人從未見面,彩姐對付韻妮的事情也都是從我口中得知,所以她對付韻妮的排斥,我是可以理解的,倒是付韻妮一見到彩姐的時候,就表露出她那種高傲的姿态,根本不把彩姐放在眼裡,她無從知道彩姐的一切,我卻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女人會相互讨厭。
時候不早,我們草草吃了點東西以後,就圍坐在一起商議對策。
在車上的時候我曾叫付韻妮仔細回憶一下,看樣子也有了答案。
她告訴我們,幾年前她母親剛去世的時候,付強曾一度認為妻子的死跟自己有關聯,但是又找不出合理的解釋和證據,于是他把妻子的去世歸咎在自己身上。
認為正是因為自己多年以來沒有走到正道上,才導緻牽連到家人受到報應。
于是在治喪結束以後,他和付韻妮有一次父女之間的掏心長談。
付強在那次談話中告訴付韻妮,假如今後家裡因為一些非理性的原因發生了變故,一定要逃走,躲得遠遠的,隐姓埋名,隻是在每年的二月初一那天,想辦法到巴南區的雲篆山雲篆寺去一趟,他說假若父女都平安,就一定會按時前往,假若其中一個人當天沒有來,那麼就從此離開這裡,不再回來了。
換個身份,重新做人。
聽上去倒是挺悲壯的,不太像是付強這樣的人說的出來的話。
司徒算了算日子,距離二月初一還有一段時間,于是問付韻妮,那個魏成剛,你們之前見過幾次面了?
她說就一次,就是我跟胡宗仁一起在茶樓的那一次。
别的時間就再沒見過了。
不過在看到魏成剛之前的一段日子,家裡曾陸陸續續來過不少人,穿得還是非常得體的樣子,看上去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付韻妮對自己父親的事情本來一向都是不怎麼過問的,不過這次父親常常愁眉苦臉,迫使她漸漸留意了父親的舉動。
這一來,才有了付韻妮橫加出手,約我到醫院的那一出。
付韻妮突然站起身來大聲說,不行,我還是得回家裡去一趟!
我有些吃驚,我告訴她現在那群人就等着你回去呢,你還回去幹什麼?
錢财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還是算了吧,等避過這一陣子再說。
付韻妮哭了起來,她說自己母親留給她的那些遺物都還在家裡,錢财什麼的她并不在意,但是如果沒有了母親的東西,她說什麼也不會心安的。
沖動的孩子,說着說着站起身來就要朝外走,胡宗仁趕緊攔住她,原本我還心裡有些欣慰,認為胡宗仁盡管平時瘋瘋癫癫的,在大局面前還是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
誰知道胡宗仁拉住付韻妮後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一個人去怎麼行,我跟你一塊去。
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的,一下子就生氣了。
我沖胡宗仁喊道你在這添什麼亂啊,現在她們家早就被魏成剛的人牢牢看住了,你們兩個回去不是在給人家送大禮嗎?
胡宗仁說可是人家母親的遺物,這對别人來說是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即便是要逃走,也要拿上最珍貴的東西才是。
我說你回去就馬上被抓,還逃哪去啊,就你們兩個去,人家要是人很多怎麼辦?
胡宗仁一時間沒有說話,過了幾秒鐘才看着我說,可能你是沒有經曆過自己最重要的親人離開人世,然後把一些珍貴的東西交給你的情況。
你不懂得這樣的感受,可是我懂。
這回輪到我不說話了。
認識胡宗仁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幾乎都沒有跟我聊到過自己的家人。
我也不曾問過他,雖然我跟他平時也經常瘋瘋鬧鬧,我們聊天的程度,似乎都比較膚淺。
他是個好朋友,也是個非常得力的幫手,聽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胡宗仁家裡也有至親曾經去世,否則他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這時候,彩姐對我說,你也跟着他們一起去吧,有什麼也好有個照應。
或許人就是這樣,當你固執地認定一件事情的時候,當出現反對的聲音,你會猶豫,但是再一次被人說起的時候,你的立場就開始動搖了。
彩姐說話的語調自從我遇到麻煩開始,就變得有些平穩緩慢了。
所以原本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在我聽來似乎成了一個肯定句,一種讓我不但決心一起去、并且要安全回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