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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浪漫青春 楚王妃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大結局 上

楚王妃 潇騰 38801 2023-04-12 01:32

  楚飛揚收回打量寒澈的視線,如黑曜石般閃耀的眼眸中閃爍着淺笑,淡然問道:“事到如今,寒相還不打算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嗎?

  此言一出,寒澈原本冷靜的臉上不禁浮現一抹詫異之色。
隻是轉目一想,這世上隻怕沒有能夠瞞得過楚飛揚的事情吧。

  一時間,寒澈略微浮躁的心情頓時沉靜了下來,雙目誠然地迎向楚飛揚暗藏精睿的眸子,緩緩開口,“什麼都瞞不過王爺的眼睛。
我與韓少勉是雙生子,同為端王與韓王妃的孩子。

  寒澈的解釋,讓楚飛揚的眼底劃過一絲震驚,想不到寒澈與韓少勉竟是雙生子。
原本自己與夢兒隻是猜測寒澈與韓家有所瓜葛,而韓少勉則與端王有關系,卻不想事實竟是這樣的。

  難怪之前自己多次派人去寒澈的家鄉探查其底細,卻均是無功而返,原來對方早已有了防備。
隻是不知,端王是否知曉這件事情?
若是知曉,端王又在這整件事情中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隻是,以端王在朝中的地位,怎會讓自己的親骨肉流落在外?

  僅僅是一瞬間,楚飛揚的腦海中快速地翻滾出幾出最為要緊的疑問。

  隻是,寒澈的坦白卻也讓楚飛揚心頭一直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
至少寒澈此時的坦白讓他明白,若不是決定站入他的陣營,對方是絕對不會說出這麼隐秘的事情。

  思及此,楚飛揚眼中隐藏的神色稍稍有了些變化,比之方才射向寒澈的銳利,此時的他神色更為淡定,耐心地等候寒澈說出前因後果。

  寒澈注意到楚飛揚眼底神色的些微變化,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接着往下說道:“想必王爺心中也知曉,端王素來穩重,也頗受西靖帝的喜愛。
隻是,這份喜愛卻為端王身邊的人埋下了禍根。
而這個禍根,便是玉乾帝。
韓王妃生産那年,則是皇位争奪最為激烈的一年。
玉乾帝為了防止韓王妃誕下小世子,因此打算在韓王妃生産之際下手。
而這件事情卻被端王洞悉,他便秘密讓韓家人掉包抱走了剛出世的韓少勉,親自領着韓家人離開了端王府。
隻是卻不想,韓王妃所懷的居然是雙生子。
當第二個孩子降生時,韓王妃見玉乾帝所派的殺手已經快闖入内室,隻能讓自己的貼身丫鬟與侍衛抱着孩子離開了端王府。
而韓王妃卻被玉乾帝派去的人給殺害了。
隻不過,為了不讓殺手起疑,韓王妃在遭到刺殺後,居然親手縱火,将她自己活活燒死在産房内。

  淡淡地說出這一切,寒澈面色平靜,眼中卻含着一抹沉痛。

  當時他雖還是一名嬰兒,但如今想起自己的母妃為了保護他而慘死一事,寒澈的心中定也是十分地難受吧。

  語畢,寒澈從懷中掏出一隻純金打造且雕有騰龍的小腳镯,随即遞給楚飛揚,讓其查看這腳镯的真僞。

  楚飛揚接過這隻一看便知是小嬰兒佩戴的腳镯細細翻看,沉甸甸地腳镯上精緻地雕刻着騰龍的圖案,栩栩如生地如同金龍在眼前騰雲駕霧,讓人肅然起敬。

  而這天下能夠佩戴雕有騰龍圖案飾品的,也唯有皇室。
這足以說明,這腳镯是真的。

  楚飛揚沉默地将腳镯還給寒澈,臉上卻是凝聚着一抹凝重,兩道劍眉不着痕迹地微皺了下,卻并未對此事做出論斷。

  接過楚飛揚還回來的腳镯,寒澈繼續将話說完,“我也是科舉考試之後,才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的。
而我的養父養母,帶着母妃給他們的銀兩暗地裡訓練了一批死士,專門用來保護我。
此次能夠在皇陵躲過辰王的暗殺,他們功不可沒。

  端王這些年來修身養性,雖在朝為官,但卻鮮少插手朝中的大小事宜。
因此朝中朝野的視線便盡數放在野心勃勃的辰王身上。
所有人談論的皆是當年玉乾帝是如何從元德太妃以及辰王的手中奪過皇位的話題,卻忽略了當年奪儲之位真正的慘烈,更是忘記端王才是西靖帝最為看中的皇子。

  楚飛揚細細地觀察着面前的寒澈,腦中則是想起之前雲千夢對寒澈相貌的評價。
都說外甥像舅,難怪夢兒在端王府晚宴後曾将寒澈與韓正毅神色略有些相似,想必便是這個原因吧。

  楚飛揚又将寒澈的年紀與玉乾帝的年号相比較,均是一十八年,心下便漸漸信了寒澈的話。

  “這件事情,端王爺可知情?
”想起端王每次看到寒澈時的陌生,楚飛揚心中漸漸有些明白。
隻怕端王這個當事人也不知這世上還有寒澈這個兒子吧。

  似是沒有想到楚飛揚會就這個問題問起端王,寒澈神色稍稍一怔,随即緩緩斂下眼簾,這才慢慢地回道:“趕來錦城之前,我的養父寒敬已經趕去朝城,想必他會将事情告訴端王爺。

  寒敬本就是端王府的侍衛,見到端王這個主子,自是會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聞言,楚飛揚心念一轉,繼而開口問道:“那你預備如何做?
如今玉乾帝已死,即便你想報仇,隻怕也找不到人。
或者說,你想取而代之,成為這天下霸主?

  端王身為先帝的皇子,寒澈自然是皇孫,如今西楚天下無主,由端王或者寒澈繼位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可是楚飛揚的這個問題,比之方才提及端王時更讓寒澈震撼。

  隻見寒澈眼底浮現震驚,卻隻是笑了笑,搖頭道:“王爺,我并沒有這樣的打算,我隻是想……”

  “你隻是想救出曲妃卿。
”楚飛揚截去寒澈的話,替他說出那已經深深刻在寒澈心瓣上的名字。

  “隻是,你救出了她又如何?
這天下不管誰來坐,隻怕都不會善待曲家。
與其如此,倒不如你坐上那寶座,護全曲家。
且你身為皇孫,這也是你的應做的,難不成你想看到先輩辛苦打下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楚飛揚緊接着開口,權衡利弊得失盡數分析給寒澈聽之。

  而楚飛揚卻也相信,以寒澈的聰明,定會做出最正确的選擇。

  見楚飛揚将所有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徹,寒澈眼底劃過一絲苦澀,嘴角上噙着一抹苦笑,淡淡地開口,“王爺,在我之上有端王和韓少勉,那九龍寶座也可由他們登上。

  楚飛揚豈會看不出寒澈的顧慮?
皇家子嗣這般多,端王身為先帝的大皇子,最是有資格繼承大統,否則當年玉乾帝也不會那般心急地想除去端王的新生兒。
而韓少勉作為端王的長子,更是繼位的第一人選。

  而楚王若是決定輔助端王一脈繼承皇位,在西楚大亂之時,必不能再因為皇位而引起内部的争端。
這隻怕也是寒澈思慮的事情之一吧。

  看出寒澈的擔憂,楚飛揚眼底浮現出淺淺的贊賞,随即開口道:“端王這些年修身養性,隻怕早已淡去了登基的念頭。
至于韓少勉,為臣則可,可為帝卻是少了些火候。
你身為左相,這段時間立于廟堂之上,是最接近玉乾帝的人,怎會看不出為帝的艱難?
玉乾帝素喜鑽研平衡之術,他手中握有的兵權雖不多,朝中大臣也早已分為幾派。
但玉乾帝的平衡之術卻也是運用地得心應手,否則豈會穩坐龍椅近二十年?
相較之下,韓少勉的性子太過耿直,他可以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但身為帝王卻太過透明,隻怕坐不穩那個位置。

  一時間,寒澈低頭沉默中,楚飛揚卻也不再逼迫他,徑自安靜地品茗,等待寒澈的答複。

  寒澈卻在楚飛揚品茗之時擡起頭,雙目平靜地看着楚飛揚,心底卻佩服楚飛揚揣測人心的本事。
見楚飛揚神色坦然鎮定,與他談論皇位之事卻又如同喝水般輕松,寒澈揪着的一顆心竟是漸漸松開,緩緩低下頭,心中開始認真地思考楚飛揚的提議。

  楚王方才所言,句句屬實,更是句句精辟,若非他看準了自己,隻怕不會說出那番會引起皿雨腥風的話來。

  自己身為左相這段時日以來,雖未參與諸王之争中,卻也因為置身事外而将事情看得透徹。

  一如楚王方才所言,端王早已清心寡欲斷了稱帝的心思。
而韓少勉為人耿直,若是成為皇帝,隻怕會因為太過正直而看不透朝中各懷心思的大臣,這對于一個國家而言,并非好事。

  可是,楚王是不是将他自己忘記了?
楚飛揚不是活生生為帝最好的人選嗎?
更何況楚王手握重兵,如今玉乾帝不但已死更沒有留下任何遺照,加上楚家在西楚百姓心中的地位,楚飛揚登基為帝不會有絲毫阻攔,可他又為何會在此時推舉自己?

  思及此,寒澈擡起頭來,眼中清澈目光依舊,但看向楚飛揚時卻夾雜着一絲疑惑,“以王爺的能力手段,想要坐上皇位輕而易舉,為何要将那九五至尊的寶座拱手讓人?
況且,我與少勉乃是孿生兄弟,若由他繼位,将來有王爺與衆多大臣輔佐,他定也會成為一代明君。
王爺為何隻選擇我?

  楚飛揚嘴角含笑地擱下手中的茶盞,待他再次擡眸時,嘴角的笑意已經褪去,眼中神色肅穆認真,帶着一種承諾地開口,“本王志不在此,既然有好的繼承人,本王将你送上皇位便可安心離去。
至于韓少勉,本王方才已經說過,他太過正直,與你相比,少了帝王必須具備的心狠。
心狠,不是能夠學會的,這是與生俱來的。

  寒澈看似溫文爾雅,心智卻極其堅毅,這樣嚴格要求自己的人,若是不狠心,是絕對做不到的。

  而身為一個帝王最需要具備的,便是心狠,尤其在西楚經曆了此番大劫之後,更是需要一位有魄力的帝王來一統天下。

  “王爺需要我做些什麼?
”寒澈自然明白,能得楚飛揚的幫忙,自己當然要出一份力。

  寒澈雖沒有說出他的決定,但見他這般問自己,楚飛揚便知寒澈已是應下了此事。

  隻見楚飛揚勾唇一笑,随即朝寒澈招了招手,示意寒澈靠近,在他耳邊交代着事情。

  寒澈側耳傾聽,将楚飛揚交代的事情細細地記在心中,眼中卻是劃過一絲詫異,不由得開口問道:“王爺,您……”

  楚飛揚臉上始終噙着一抹淡笑,比之方才面對齊靖元時的凝重,此時他的笑容中卻多了一抹如釋重負的解脫。

  見寒澈臉露訝異的表情,楚飛揚卻并未開口解釋,修長的手指執起桌上的毛筆,快速地在宣紙上寫下一封信件,随即裝好交給寒澈。

  寒澈不再浪費時間,接過楚飛揚遞過來的信件收好,随即在兩人的沉靜中站起身,朝着端坐首座的楚飛揚抱拳作揖,随即當機立斷轉身朝着營帳外走去。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營帳外便響起一陣馬蹄的奔跑聲……

  西楚朝城。

  随着寒澈到達錦城的楚王軍營,寒敬帶着幾十名侍衛也在最快的時間内趕到了朝城的楚王軍營。

  一片寂靜中傳來強勁有力地馬蹄聲,而原本黑暗的大營門口頓時點燃了火把,火亮的光線照亮了大營門外,将寒敬等人的身影籠罩在其中,盡數暴露在塔樓上的楚王軍眼中。

  “站住,什麼人!
”守夜的楚王軍看着勒馬停在大營門外的幾十條身影,朝着塔樓下的衆人喊道。
與此同時,原本靜守軍營的楚王軍已是擺好了陣勢,以防有人趁機偷襲軍營。

  “在下寒敬,求見端王爺!
”端王與曲淩傲随楚飛揚出征一事已非秘密,寒敬見楚王軍瞬間便做好了防備,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快速地回應着楚王軍的問話。

  同時,寒敬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親自下馬走到守在大營門外的楚王軍面前,将手中的金牌遞給他。

  那楚王軍接過金牌,立即轉身往軍營内奔去……

  一盞茶後,那楚王軍重返大營門外,僅對寒敬開口,“老王爺請您進去。

  聞言,寒敬心中明白,楚王雖不在此處,可卻有老楚王楚南山坐鎮。
端王身份尊貴又沒有武藝傍身,若想見到端王,隻怕先要通過楚南山這一關。

  思及此,寒敬不由得想起之前寒澈對楚家一門的分析,心中不禁漸漸認同了寒澈的話,提了一路的心也随之慢慢地放了下來。

  轉頭對身後跟随他而來的侍衛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在外等候,寒敬對那楚王軍抱拳點頭,便跟着他踏進軍營。

  此時正值夜晚,楚王軍營一片寂靜,除去巡邏的楚王軍,其餘的将士皆已回到自己的營帳歇下休息。

  可就是這片寂靜,讓寒敬看到兩代楚王的治軍之嚴,更何況在這安靜的氣氛中,卻又透着凝重肅穆之氣,讓身在其中的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老王爺請您進去。
”走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還未等寒敬将楚王軍營的一切打量清楚,耳邊已響起領路楚王軍的聲音。

  而那楚王軍将他帶領至主帥營帳外,便轉身離去,速度之快、腳步之輕讓人欽佩。

  面前原本垂下的帷幕被外面的侍衛掀開,寒敬隻覺眼前豁然一亮,心底驟然一緊,不敢再有半點遲疑,立即擡腿走進營帳。

  隻見主帥營帳内的帥位上坐着發須皆白、身穿主帥衣袍的楚南山,而楚南山的左下首處則坐着一身親王服的端王。

  整個主帥營帳内竟隻有他們二人,讓寒敬心中一驚,一時間竟忘記了行禮……

  端王雖坐着,可當寒敬出現在他的眼前時,端王的眼底便掀起一片震驚,素來冷靜的表情亦是漸漸浮現激動之色,那原本便被他握在手中的金牌,在此刻更是深深地印入掌心中,金牌表面雕刻的‘端’字更是在手心烙上了痕迹……

  楚南山不動聲色地将二人的神色看入眼中,卻并未立即點明,隻是置身事外地繼續靜觀事情的發展,心底則是揣測着寒敬尋來的原因。

  “你就是寒敬?
”一聲極具威望的詢問聲自楚南山的口中問出,洪亮的聲音不似一位老者,真正震撼人心的聲音頓時将沉浸在各自思緒中的端王與寒敬拉了回來。

  寒敬不敢再怠慢面前的楚南山,立即朝着楚南山與端王單膝跪地,滿臉誠摯道:“卑職寒敬,參見老王爺,參見王爺!

  相較于對楚南山的敬重,在提到端王時,寒敬的聲音中多了一抹難以言明的哽咽。
隻見他語畢擡頭往端王望去,眼圈已是隐隐泛着紅皿絲……

  經他這麼一喚,端王的身子猛地一震,雙目死死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寒敬,雙唇嗡嗡而動,卻是有口說不出話來,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看來,這真是王爺的客人了!
”楚南山看得清楚,随即站起身,打算将此處讓給二人獨處。

  “老王爺請留步!
”卻不想,寒敬竟在此時出聲請楚南山留步。

  聞言,楚南山白眉微微挑動,視線則是看向一旁的端王,觀察着端王的神色。

  而端王卻在最初的激動過後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見寒敬出聲留住楚南山,端王的臉上也不見半絲不快,而是坦然地與楚南山相視一眼,随即對楚南山微微點了下頭。

  随即便見端王站起身走到寒敬的面前,彎腰伸出雙手,将寒敬扶了起來,語氣甚是沉重道:“本王以為,你當年被……”

  說到此處,端王稍稍一頓,臉上則是閃過一絲痛楚。

  想起結發妻子在生産之際被人殺害,而自己身邊的侍衛卻也同時失去了蹤迹,端王心底怎能不痛?
如今見到寒敬活生生地立于自己的面前,心頭頓時湧上無數的疑問,恨不能問出心底所有的不解。

  那扶住寒敬雙臂的手背上青筋略微凸起,端王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緒,可心底源源不斷湧上的念頭卻讓他無法控制。

  寒敬心頭滋味何嘗好受?
近二十年的隐姓埋名豈是常人所能夠忍受的?
如今看到自己的主子,更是激動難當,兩人竟是執手凝咽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之後,寒敬努力地吞咽了幾次口水,将心頭的難受強行壓下後,這才開口說道:“王爺,想必您還不知,當年王妃誕下的是兩位公子。

  此言一出,端王臉色驟然慘白,眼底盛滿震驚,滿臉不可置信地望着寒敬,半晌回不過神來。

  莫說端王,即便是楚南山在聽到這個消息後,臉上亦是閃過詫異。

  寒敬見端王臉色驟變,便知他并不知情,隻見寒敬斂下眼簾,回憶着當年發生的一切,“王妃在您帶着大公子離開端王府後不久,又生下了二公子。
卻不想,殺手竟在這時殺進了産房。
而您原先派在産房外守護的侍衛除了卑職外已盡數跟您前往韓府,王妃無法,隻能将二公子交給卑職與芸娘,我們二人趁亂帶着二公子離開了王府,從此隐姓埋名不敢出現在京城。

  寥寥數語,卻讓人瞬間聯想起當年韓王妃死時的慘烈,端王的臉色一變再變,此時已是灰白之色,顯然是受了極大的打擊。

  在寒敬簡單地叙述完當年的事情後,端王久久不曾回神,雙目呆滞地凝視着前方的燭台,眼中神色早已死寂一片。

  就連楚南山聽後,亦是皺起了眉頭,心中卻又隐隐有些猜出韓王妃遭此一劫的原因,心底不禁有些唏噓,生在皇家、嫁入皇家,隻怕是富貴在人前、生死不由己吧。

  “這麼說來,當年産房的火災,是……”似是不忍心說出心中那人的名字,端王神色悲恸難以自已,目光雖轉向寒敬,卻不見半點人氣。

  寒敬默默地點了點頭,臉色同樣難看,沉聲回道:“王妃被那些殺手刺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親自放火,隻為掩藏這世上還有二公子的事實。
卑職與芸娘便帶着王妃交托的銀兩與二公子離開了京城,直到二公子去年參加科舉才又踏入京城。

  語畢,營帳内寂靜無聲,端王緩緩閉上雙眼,心思卻是百轉千回難以言表。

  如今寒敬将所有的事情說清楚,端王與楚南山心中漸漸有底,加之寒敬提及科考一事,兩人的腦中幾乎在同時浮出一個名字……

  “寒澈是本王的兒子?
”悲喜交加,兒子對此時的端王而言,是失而複得的珍寶。
尤其寒澈才貌品行出衆,更是難得的人才。
端王眼中已浮現出一抹生為人父的自豪與驕傲。

  隻是,轉念一想,自己的兒子卻因為自己而流落在外近二十年,端王心底蓦然湧上一股心疼,百般滋味沁在心頭,一時讓端王皺起了眉頭。

  而與端王一同猜出寒澈的楚南山,此時的表情卻是極其凝重,眼底則是泛着濃濃的深思。

  “王爺明鑒,寒澈的确是王爺的子嗣。
隻是,卑職曾答應過王妃,隻有在小主子具備自保能力之後,才能讓小主子進京。
這才延誤了王爺與小主子相認的時間,還請王爺責罰!
”語畢,寒敬再次朝端王下跪,臉上一片沉靜,顯然是心甘情願領罰。

  端王卻是快速地伸出雙手,在寒敬雙膝沾地之前将他扶了起來,鄭重道:“你為本王保住皿脈,本王又豈會責怪于你?
澈兒如今身在何處?
他是否已知自己的身世?

  問到最後的問題,端王語氣明顯有些停頓,想來定是心中對寒澈有所虧欠,這才顯得底氣不足。

  隻是,即便如此,依舊無法阻擋端王想見寒澈的急切心思,那重新燃起生氣的眸光,讓端王整個人充滿活力。

  寒敬見主子漸漸恢複了活力,心頭不禁微微松了口氣,目光卻是看了楚南山一眼,這才緩緩回道:“小主子原本與卑職一同前來朝城。
隻是半路聽聞楚王前去錦城,便與卑職分道而行。
想必此時小主子已經到達錦城,與楚王見面了。

  “如此說來,可要恭喜王爺找回子嗣了!
”寒敬的一記眼光,讓楚南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于是便适時地開口,心底卻已是浮現出另一個策略。

  “多謝王爺!
隻怪我當年沒有設想周到,讓那人鑽了空子,這才釀下無法挽回的憾事,唉……”一聲輕歎,卻包含了端王這半生的一切,結發妻子喪命、襁褓幼兒失散,端王即便貴為皇家子孫,卻也是活得無比艱辛。

  “既然王爺找回了皇孫,而如今西楚又是群龍無首,王爺何不取而代之?
”不知不覺間,楚南山竟提出與楚飛揚相同的建議,驚得端王與寒敬臉色驟變。

  兩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楚南山為何在此時提出這樣的要求。

  至于那張皇位,端王痛失妻兒便是奪儲一事所賜,他豈能再讓自己卷入這樣的權利旋窩中?

  聽完楚南山的提議,端王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正要開口,卻被楚南山搶先一步開口,“王爺還是好好思量後再給我們答複吧。
如今天下三分,辰王海王無論是誰登基,咱們将來都隻會是死路一條。
況且,海王設計陷害太子、辰王僞造聖旨,即便坐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端王既然有這個資格,為何不博一回?

  聞言,端王神色更見嚴肅,方要婉拒楚南山的好意,卻猛然刹住。

  随即端王将楚南山方才所說的話細細地在心中琢磨了一遍,猛地擡頭看向楚南山,眼底帶着一絲不解,繼而開口問道:“王爺方才的話是何意思?
辰王也是先帝的皇子,即便他僞造聖旨,由他繼承皇位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為何王爺方才的話中,似乎是将他排除在外?

  說話間,端王雙目始終注視着楚南山,想要從楚南山老謀深算的表情中窺視出半點蛛絲馬迹。

  奈何,楚南山身為楚王這麼多年,隻有他揣測人心,何時見旁人看透他的?

  隻見楚南山臉上浮現一抹狐狸般的淺笑,随即招手讓端王靠近,在端王耳邊低語片刻……

  果不出奇然,端王聽完楚南山的低語後臉色大變,不似方才提及韓王妃時的悲痛與寒澈時的内疚,無法掩飾的震驚完完整整地由端王的内心傳達至眼底臉上,真真實實地落在楚南山的眼中。

  “王爺……此事當真?
”回味過三,端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不利索地出聲問着楚南山。

  他與辰王身為皇家子孫都不知道的廢帝诏書竟然在楚南山的手中,此事若是真的,當真是非同小可。
隻要拿到那丹書鐵券,任何人都能夠順理成章地登上西楚的皇帝寶座,這樣的誘惑實在是太大,即便端王清心寡欲多年,也在初聽到這則震撼人心的消息時久久不能回神。

  “你何時見本王打诳語的?
”楚南山卻隻是輕聲反問,渾身鎮定的氣息讓端王瞬間相信了這個事實。

  楚南山跟随江肅君一同打下這西楚天下,兄弟之情自然非同一般。
隻怕比之自己的子嗣妻子,先祖爺更加信任這個兄弟吧。
加上楚南山讓人折服的品行與為人,先祖爺将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他保管,實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此分析,端王心底的疑惑盡數打散,隻是心中卻為皇位一事陷入掙紮中。

  “兩位王爺,可容卑職說幾句話?
”這時,寒敬恭敬地出聲。

  楚南山心底淡淡一笑,率先看了端王一眼,随即輕輕地點了點頭。

  端王亦是需要旁人的建議,見楚南山同意寒敬開口,也随之點了下頭。

  “王爺,二公子雖生長在民間,卑職卻不敢忽視了二公子德行操守學業的教導。
在二公子年幼時便請諸多有名的隐士教導其學識,相信憑着二公子奪得狀元這一點,便能夠讓二位信服吧!
其次,卑職是看着二公子長大的,二公子雖不是生長在公卿之家,但行事卻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讓人折服。
一如老王爺方才所言,天下共主自是要有魄力有德行,卑職自認二公子當可擔此大任。
”寒敬并未開口勸服端王為帝,卻是以寒澈為重點,讓端王看到兒子的潛力。
端王即便再如何有淡出朝政的念頭,卻也是需要為兒子打算的,更何況他虧欠寒澈的是整個人生。

  聽完寒敬的勸說,端王陷入沉思中,眉宇間凝聚着複雜情緒,卻也顯示他已将寒敬的勸說聽進了心中……

  楚南山則不再開口擾亂端王的思緒,徑自坐在首座上繼續研究着與袁耀等人的攻防戰。

  “王爺,大營外的侍衛要求見寒敬。
”而這時,守在營帳外的侍衛則出聲提醒道。

  “王爺,卑職去去就來。
”寒敬聽到侍衛的提醒,低聲詢問着端王的意見。

  端王隻擡頭看了他一眼,便點頭同意,随即便坐回方才的位置上,繼續分析着其中的一切。

  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寒敬便快速地返回營帳。

  隻見他此時面帶喜色,看向端王的眼中更是充滿激動的神情,不等端王開口詢問何事,他便率先禀報道:“王爺,二公子已經啟程前來朝城。

  得到這個消息,端王臉上卻不見半絲喜悅之情,複雜的眼神中夾雜着點點緊張,竟讓他覺得有些坐立不安,不知該拿何種面目去見出類拔萃的寒澈。

  楚南山瞧出端王的緊張,眼中卻浮現點點淺笑,父子之情隻怕便是如此。
隻是楚南山卻也知此種情況下,端王斷是不能做出理智的決定,便出聲道:“今日晚了,王爺回去歇息吧。
方才的事情,不如待寒澈前來後再做決定。

  端王如釋重負,望向楚南山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感激,随即站起身,敬重地朝楚南山點了點頭,便帶着寒敬步出營帳。

  錦城附近海王軍營中。

  一身戎裝的海全親自領着大軍坐鎮錦城海王軍營。
隻見他由西往北一路趕來,原本幹淨發亮的盔甲早已蒙上了一沉灰塵。
加之兩個最得他心意的兒子接二連三的出事,讓原本意氣奮發的海全如今看來有些陰沉,眼中更是攜帶着一片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屬下參見王爺。
”一衆被調往錦城應戰的海王軍将領見主帥前來,紛紛聚集營帳朝海王行禮。

  “都起來吧。
如今錦城情況如何?
”海全聲音低沉帶着一絲陰鸷,全然不似往日的儒雅。
但見他方一踏進營帳,便馬不停蹄地開口詢問錦城的近況。

  此次海王軍征伐西楚北邊邊境的主帥慕容傑早在幾日前便接到海全的密旨,親自前往錦城指揮作戰。

  此時聽到海全的提問,慕容傑領着衆将領站起身,随即出聲回道:“回王爺,三軍對陣,此時卻均不敢貿然出手,生怕成為衆矢之的。
隻是相較于守在内圈的辰王軍與守在外圍的楚王軍,咱們海王軍受兩軍包圍,情況不是十分妙。
若不再找到突破口,隻怕楚王會封鎖外圍所有道路,咱們的糧草會受到極大的限制。

  慕容傑素來膽大心細,看待事情的方式也比袁耀等人全面仔細。
而他如今能夠在海王軍一片大好前景之中看出圍困錦城的海王軍即将面臨的困境,又能夠坦然地接受這樣的困境,顯然不是泛泛之輩。

  而營帳内的氣氛,也因慕容傑的話從迎接海全的喜慶,變為沉重。

  海全這一路走來,比之守在營中的将士們更能看清事情的真相,此番自己圍困雲千夢早已激怒了楚飛揚。
以楚飛揚的性子,定不會善罷甘休。
如今還未明着行動,自然是顧慮到雲千夢在錦城内的安慰。

  更何況,楚飛揚與江沐辰之間隔着一個雲千夢,那兩人定不會聯手,這便是海全如今最為肯定的一點。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一點肯定,讓海全稍顯急躁的心情稍稍得到緩解,更加能夠專心對付那兩人。

  “這件事情,本王在來的路上便已思量過。
比之被困内圈的辰王軍,海王軍如今的形勢則顯得稍微寬松些。
況且,錦城被圍困這一個月多以來,想必城内的儲糧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楚飛揚愛妻深切,豈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愛妻挨餓受凍?
他定會想方設法地将糧食運入錦城,以緩解如今城内漸漸出現的饑荒。
隻是,他想将糧食運往錦城,首先便要經過咱們,若是真到了危機時刻,咱們大可搶了楚飛揚送往錦城的糧食。
至于江沐辰,他心中早已恨透了楚飛揚,豈會讓楚飛揚得逞?
屆時,辰王不就等于變相的幫了我們嗎?
”狡猾地一笑,海全滿眼皆是算計陰謀,隻是這一切的背後,卻是抹不掉的仇恨在支撐着他。

  “将錦城的地圖拿來。
”語畢,海全解開披風,領着一衆将領走到桌邊,顯然是開始商定作戰的計劃。

  一張放大的地圖瞬間被侍衛呈了上來,海全攤開地圖平放于桌面,雙目頓時聚精會神地分析着錦城附近的地勢,雙眉時而緊皺、時而舒展,手指則沿着各條道路滑行,最終右手食指輕輕地在地圖的某一角點了幾下。

  衆将領見海全神色歸于平靜,心知海王已是做下了決定,紛紛閉口不出聲,等着海王開口說出計劃。

  “大軍已經在錦城駐紮一個月多,即便錦城城内已經鬧起饑荒,若是董晉不開城門,咱們也難以攻進去。
況且,咱們幾十萬大軍囤積在此,也是消耗,拖延的時間越久,對我們而言也并非是好事。
為今之計,咱們隻有主動出擊,逼着董晉那個老匹夫開城門。
咱們才有機會攻進城内,活捉雲千夢。
”說話的同時,海全的手指不斷地點着地圖的某一角,雖未明說,卻也是提醒了營帳内的衆位将領。

  這些将領跟随海全多年,自是明白海全的行事作風,若是沒有找到突破口,王爺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董晉是塊硬骨頭,是絕對不會讓城内的百姓吃苦。
他又是楚南山的親信,更是會豁出性命地保護楚王妃。
就拿這次咱們幾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一個多月以來的事情便可看出,董晉這一關不好過。
況且城内還有個足智多謀的楚王妃,加上如今楚王的幾十萬大軍全部到齊,咱們明着硬闖才這般困難。
聽王爺話中的意思,咱們明着不行,就來暗的?
”慕容傑雙目緊盯着海全手指指向的地圖标記,眼中神色一暗,心思瞬間活絡了起來,顯然已經明白了海全話中的意思。

  聽完慕容傑的分析,海全眼中不禁浮現贊賞的目光,初來時的陰沉表情終于漸漸緩和,臉色稍顯柔和地點了點頭,繼而開口,“錦城位處北方邊緣地區,北方素來少水。
但錦城卻因為處于北方邊緣,得天獨厚地擁有幾座山,這些山上流下來的山泉水,足以讓錦城的百姓應付在除去使用儲藏冬雪之外的日常飲居。
城外有江沐辰的大軍守着,咱們若是調動大軍,必定會引起江沐辰的注意,倒不如撥出暗衛悄悄潛入錦城在這些山泉水中做手腳。
屆時錦城百姓飲用了有毒的山泉水,城中的藥材定會吃緊,本王就不信愛民心切的董晉會眼睜睜地看着百姓死掉。

  說到最後,海全的臉上閃過一抹極重的殺氣,想來海越之死對他的打擊定是極大的,否則豈會拉上整座城池的百姓為海越陪葬?

  “王爺此法極好!
”而一衆海王軍将領卻在聽完海全的計劃後,紛紛拍手稱好,衆人臉上皆是露出久違的笑容。

  苦守錦城一個多月,早已讓這些習慣在戰場厮殺的将領們耐不住性子了,如今有了這個法子,又能夠讓敵人自己打開城門,這些将領又豈會不贊成?

  “王爺,此事交給卑職去辦吧!
”慕容傑主動請纓,要求去辦此事。

  卻不想,海全卻是當衆将拒絕了慕容傑的請求,隻見海全輕輕地搖了搖頭,将視線從地圖上轉移開,目光沉着地一掃圍在桌邊的一衆将領,最後将視線放在慕容傑的身上,沉聲說道:“你原本便是派往攻打北方的主帥,若非圍攻錦城沒有合适的将領,本王自是不會将你調離鄭州。
如今本王已經前來錦城,你即刻啟程回鄭州,切不可讓楚飛揚江沐辰趁虛而入。

  聽得海全一席話,慕容傑身形一怔,縱使他自認看待事情已是面面俱到,可與海王相比,卻還是有天壤之别。

  三王将主要兵力集中在錦城,外人定會認為錦城及其附近才是最後的戰場。
殊不知楚飛揚與江沐辰手中尚留有近百萬的兵力,這些兵力若是在此時對海王軍進行反撲,即便海王軍赢得了小小的錦城,隻怕失去的城池将更多。

  思及此,慕容傑的手心竟冒出一層的冷汗,眼中的自負瞬間散去,改而浮現慎重之色,對海全認真地點了點頭,便不再提及方才的提議。

  錦城内。

  十二月的冬日,北方的天空已是飄起了鵝毛大雪。

  “王妃,下雪了。
”慕春端着午膳進入内室,隻見她發上、肩上均是沾了些許白雪。

  聞言,雲千夢放下手中的書卷,扶着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随即慢慢踱步到窗邊,素手輕輕推開一扇木窗放眼往外看去,果真看到外面如鵝毛的大雪從灰蒙蒙的天上飄然而下。

  “咱們在這裡也待了一個多月了!
”内室燃着炭火,室内空氣略顯得有些沉悶,雲千夢索性将那扇半開的木窗推開,讓外面沁涼的空氣流進來。

  隻是,看着這一片片飄然落地的輕盈大雪,雲千夢的心思卻是沉重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天際,思緒也随之飄遠……

  已經被圍困錦城一個月多,雲千夢每日所想所做的便是如何能夠突破辰王海王的防守。

  可惜這一個多月來,這兩軍的防守越發的嚴密,兵力更是各自又再次增加了十萬人馬。
看來辰王海王已經意識到,西楚各地的混戰即将結束,而大規模的戰争,即将圍繞錦城展開。

  而他們這一舉動卻也告訴雲千夢,這兩人怕是已經知曉自己的手上握有丹書鐵券了。

  心中肯定了這個揣測,雲千夢眉心漸漸聚攏,搭在窗台是手微微用力,事情隻怕不會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王妃,您懷着身孕,怎能站在窗口?
外面寒氣太重,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着了風寒。
”擺好午膳,慕春快步來到窗邊,伸手想将雲千夢扶到桌邊。

  “哪有那麼嬌弱?
”心知慕春所做的一切均是為自己着想,雲千夢卻是淺笑着推開她的手,依舊立于窗邊,神色間一片深思,顯然還在思考着突圍的辦法。

  這時,喬影快步走進内室,見到雲千夢,随即行禮道:“卑職見過王妃!

  聞聲,雲千夢側過身子看過去,瞧出喬影眉宇間帶着一絲喜悅之色,雲千夢表情柔和地出聲問着,“起來吧,出了什麼喜事嗎?

  聽到雲千夢提到‘喜事’二字,喬影眼神微微一愣,随即回過神來,以王妃心細如發的性子,想必已從自己進門時的表情猜出事情的好壞。

  喬影站起身,來到雲千夢的身邊,雙眸神色微亮地開口,“回王妃,卑職方才收到王爺所發的信号。
王爺此時已在錦城外的楚王軍營中,相信過不了多久,錦城的危機定會被破。

  聽到這則消息,雲千夢表情稍稍一愣,嘴角随即才微微向上彎起,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隻是那雙含笑的美眸中,卻淡去了凝聚了一個多月的沉重,帶着一絲如釋重負的輕松,露出了雲千夢被困錦城後的第一個舒心的淺笑。

  “王妃……”慕春更是喜極而泣,隻見她眼眶微濕,雙手輕揉着眼角泛出的淚珠,口中則是輕喚着雲千夢,想來也是被這個消息震撼住了。

  “好了,别哭了!
即便王爺不來,難道幾十萬楚王軍還不能夠保護我們嗎?
”雲千夢擡手拍了拍慕春的小臉蛋,繼而又想起解救錦城的重重困難,随即收起心底的那抹喜悅,正色道:“出此消息外,王爺可還有其他消息傳來?

  對于這個問題,喬影卻是搖了搖頭,“不曾,王爺并未下達其他的命令。

  “王妃,王爺定是怕您擔心,這才隻報喜事!
您如今是雙身子,一切皆應當以身子為重。
如今王爺已經趕來錦城,您也不必再如前些日子那般操心了。
”慕春見雲千夢依舊緊鎖眉頭,忙不疊地出言寬慰。
這些日子王妃日夜為錦城被圍一事操心,明明是孕婦,卻是清瘦地讓人心疼,慕春看在眼中、心疼在心中。
此時王爺趕來錦城,怎能不讓慕春開心?

  “放心吧!
”見慕春始終擔心自己的身子,雲千夢舒展開眉頭,勾唇一笑,随即轉身擡頭看向遙遠的天邊,雙手掌心輕輕地貼在肚皮上,愛憐地輕撫腹中的孩子,淺聲吩咐着喬影,“你發信号告訴王爺,說本妃一切安好,讓他莫要挂心。

  行軍打仗最為忌諱分心,尤其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更是不能走錯一步。
楚飛揚是楚王軍的靈魂人物,若是他出了半點差錯,隻怕整支楚王軍均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見雲千夢神色慎重,喬影鄭重地點了點頭,回道:“王妃放心,卑職立即去辦辦妥此事。

  語畢,喬影如來時般,快速地轉身出了内室……

  

  “王妃,午膳快涼了,您還是先用膳吧。
”慕春見屋内熱氣盡數散去,忙将窗子關上,随即扶着雲千夢走回桌邊坐下,随後從瓦罐中盛了一碗熱湯放在雲千夢的手邊。

  捧起瓷碗,雲千夢低頭聞了聞裡面清香撲鼻的排骨湯,正要張口喝下一口湯,屋外卻傳來一陣淩亂卻快速的腳步聲。

  不等慕春出聲詢問,屋外已響起董晉的求見聲,“卑職董晉求見王妃。

  雲千夢尚未來得及喝一口熱湯,便将瓷碗擱回桌上,輕聲吩咐慕春,“扶我去外間。

  語畢,雲千夢已手撐桌面站了起來。

  慕春見狀,又見雲千夢臉上的輕松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嚴肅,慕春再也不敢耽擱,立即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小心地扶着雲千夢走出内室。

  而此時,董晉已恭敬地立于外間,隻見他身上穿着整齊的盔甲,右手緊緊地按在腰間的佩劍上,眉宇間少有的露出了焦急氣憤的神色,整個人籠罩在憤怒之中。

  “卑職參見王妃。
”門簾被掀起,董晉見雲千夢聞聲出來,立即收斂了臉上的所有神色,恭敬地朝雲千夢行禮。

  “将軍有禮了。
不知将軍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這些日子董晉忙于應付辰王軍與海王軍的挑釁,鮮少會親自前來客棧與雲千夢商讨事情。
可今日他不但親自前來,臉上的表情更是洩漏了太多的消息,讓雲千夢心中警鈴大響,不等董晉開口,便已出聲問道。

  見楚王妃已經察覺出事有不妥,焦急之色重新染上董晉的臉龐,隻見他雙眉緊皺,略帶氣憤地開口,“方才守城軍前來禀報,城内有不少百姓在飲用了山泉水後出現中毒的症狀。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卑職猜想,怕是有人暗中對城内的山泉水動了手腳。
這才前來禀報王妃。
此外,卑職帶了一名大夫前來檢查王妃的吃食,免得誤食了有毒的山泉水。

  董晉語速極快,待他将事情說完,額頭已經冒出一層薄汗,顯然是擔憂雲千夢會誤飲山泉水出事。

  聞言,慕春臉色驟然一變,滿眼震驚地看向雲千夢,不等雲千夢發話便返身沖入内室,将桌上的午膳盡數端了出來,焦急道:“将軍請檢查!

  莫說王妃如今是有身孕的人,即便沒有身孕,若是王妃出了事,慕春此生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大意。

  見慕春急的滿頭大汗,雲千夢牽過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輕輕拍了拍,溫言寬慰道:“别急,我們用的是客棧地窖内藏的雪水,想來不會有事。

  說着,雲千夢将視線轉向董晉,嚴肅道:“那就有勞将軍了。
如今城中情況如何?
那毒可解嗎?

  見雲千夢松口,董晉慎重地點了點頭,随即讓城防軍将午膳端了出去讓大夫檢查,自己則認真地回答着雲千夢的問題,“已有近千百姓中毒。
那些住在山腳下的百姓,大多習慣飲用山泉水,中毒也最深。
奈何城中的大夫以及軍醫皆隻能治療一些跌打損傷的小病,對水中的毒卻是無人精通。
卑職也隻能讓城中所有的大夫先趕去病人家中把脈看病,所有的藥房暫且熬制一些素日裡常見的清毒湯藥送去所有百姓家中。
隻是,這畢竟不能對症下藥,隻怕時日一長會出現人命。
加上城中藥材有限,拖得越久,定會引發暴動。
因此這才前來與王妃商量此事,不知王妃有何妙招?

  興許是關心則亂,董晉一心為百姓,卻忘了雲千夢也是剛剛得知此事,這一時半會又怎能想出妙招?

  隻見雲千夢聽完董晉的說明,雅緻的秀眉也淡淡攏起,隻是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卻閃爍着堅毅的光芒,淡定從容的氣勢讓一旁的董晉也漸漸收起了心中的焦急,轉而認真思考解決事情的辦法。

  雲千夢雙手輕輕抱着肚子,心思卻是百轉千回,細細地想着此事,過了半晌,才聽見她出聲吩咐一旁的慕春,“慕春,你一會去太妃那邊告知迎夏,讓她跟随董将軍前去山腳下為中毒的百姓就醫。

  “王妃,這可使不得。
迎夏是您的丫鬟,如今城中大夫已經全部趕去病患家中,您又身懷有孕,再将迎夏派出去,您這邊萬一有個好歹,可就危險了。
”慕春想也不想便出聲拒絕,隻見她臉上遍布焦急的表情,第一次反對雲千夢的提議,更急着急地想扶住雲千夢,暗示雲千夢改變心意。

  聽着慕春反對的話,就連一旁的董晉也眼露不贊同的神色,遂而加入勸說雲千夢的行列,“王妃,慕春說得對。
您身邊不能沒有不懂醫術的人。
還是由卑職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我這丫頭說不上精通醫術,卻對用毒一事稍有涉獵,或許能夠派上用場。
如今時間不等人,莫要因為我們的猶豫而讓百姓陷入危險之中。
”卻不想,雲千夢神色十分堅決,口氣更是含着少有的堅定,不由分說地定下此事,更是目露嚴苛之光地射向慕春,示意她立即領董晉前去元德太妃的住所。

  慕春心頭焦急,可見雲千夢表情異常堅定,又擔心雲千夢會因此動了胎氣,隻能勉強地點了點頭,悄然無聲地退出了外間。

  “如此,卑職就替錦城的百姓謝過王妃了。
”心頭似是微微松了口氣,董晉滿臉真摯地對雲千夢謝道。

  雲千夢卻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表情依舊肅穆,沉聲開口,“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将軍何來感謝之說?
隻是,本妃十分好奇,水源處咱們已經嚴加看管了,一般而言想要從水源下手是極其困難的,辰王與海王之間,到底是何人能夠做到下毒于無形?
而我們派往山上保護水源的暗衛如今又如何?
既然是下毒,為何隻是不一擊即中呢?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們的嚴防緊守中下毒,可見對方是卯足了勁想取勝。

  而這件事情透露出的重重現象更是疑點重重,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認真聽着雲千夢的各種提問,董晉神色一怔,皺眉回道:“暗衛死傷大半,下毒之人人數衆多且武功不弱,一旦被暗衛捉住無法逃脫便咬破口中藏着的劇毒,服毒自殺,絲毫不給我們追殺的線索。
卑職已重新調派了一批暗衛前去山上,以保水源的安全。
隻是,王妃所言極是,在咱們沒有察覺之時下毒,對方為何不下劇毒,反而是等着咱們發覺此事呢?

  言盡于此,董晉亦是陷入一片沉思中,參不透這其中的奧秘。

  雲千夢慢慢走到桌邊,緩緩坐下,右手輕觸左手手腕上的玉镯,慢慢地轉動着散發着瑩潤光澤的玉镯,雙唇輕抿,思緒則是快速地運轉着……

  “或許,對方是想逼着我們自己打開城門。
”半晌,雲千夢輕輕吐出這句話。

  此話如同晴天一道驚雷,頓時讓董晉變了臉色,猛地擡頭看向雲千夢,眼底盡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現在三王處于牽制的狀态,一方若是動手,另兩方定不會坐着不動。
既然明的不行,自然要想出其他的途徑。
除去楚王軍,如今能夠下毒的便剩下辰王與海王。
辰王軍距離錦城最近,辰王若是打算動手攻城,即便外圍有海王軍與楚王軍,想要從他手中奪下錦城,隻怕也要費些功夫。
更何況,辰王已視錦城為囊中之物,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内皆沒有動手,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所以,剩下的隻有海王。
海王軍被兩軍包夾在中間,進不得、退不得,最是讓人懊惱。
要想攻下錦城,海王必須做好同時應對其他二王的準備,同時還要對付錦城内的守城軍,這般浩大的工程實在是太過耗費兵力。
倒不如铤而走險,從錦城内部一一突破。
且城内的情況,想必外面的人多多少少也會算計地出。
一旦讓城内百姓中毒,自然需要醫治。
而如今城内的糧食、藥材幾近見底,如此一來定會引起百姓的恐慌,屆時定會有人想出城逃命。
城門不攻自破,對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雲千夢将自己的分析一一說與董晉聽,一條條、一句句皆是深思熟慮後得出的結論。
但見她在說出這番話時神色肅穆,顯然是知道事态越發嚴峻了。

  若是不能盡快地解決中毒的事情,隻怕事情定會按照對方的預料而發展,而那些想逃出錦城的百姓隻怕也會死無葬生之地。
敢于對他們下毒之人,又豈會在乎百姓的性命?
百姓不過是皇權争奪的犧牲品罷了。

  聽完雲千夢的分析,董晉心底大震,想不到對方竟以百姓為誘餌,打算引誘百姓為其打開城門。
握着劍柄的手越發用力,董晉眼中神色一變再變,臉上已是泛出怒意,忍不住地罵道:“真是無毒不丈夫!
海全為了皇位,居然連百姓的性命也不顧了。
這樣的人若是登上皇位,豈會是百姓之福?

  說着,董晉手握成拳,用力的砸在一旁的木桌上,恨不能将這木桌當作海全般捶打一番。

  “将軍息怒。
咱們現在唯有争分奪秒,否則便真的踏入對方的圈套中了。
王爺如今已經來到北方,此時正身處楚王軍營中。
咱們隻要守住城門守住錦城,相信王爺定會設法擊敗辰王與海王。
”下毒一事讓人喪氣,雲千夢為了振奮軍心,将楚飛揚已經來到北方的消息透露給董晉,希望能夠幫助董晉重振信心。

  董晉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眼底果然劃過一抹喜氣,忙不疊地出聲問道:“王妃此話當真?
王爺當真已經來到軍營中?

  見董晉臉上重拾信心,雲千夢淺笑地給與肯定的答複,“王爺此時确實身在軍營中。
咱們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守城。
隻要守住錦城,便是勝利。
而城門口的看守,便要勞煩将軍多派士兵看守。

  “王妃放心。
”得到肯定的回答,董晉的臉色瞬間好了許多,楚飛揚的到來,對于錦城而言無疑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對于守城軍而言更能夠振奮所有将士的士氣。
董晉臉色微霁,眼底是數不盡的開心。

  這時,去而複返的慕春端着午膳,同時又領着迎夏走了進來,二人恭敬地朝雲千夢福了福身,由慕春開口說道:“王妃,迎夏來了。
來時的路上,奴婢已将事情簡單的對迎夏說了一遍。
至于這午膳,大夫說尚未發現有毒。

  雲千夢微點頭,轉目對迎夏交代道:“事情緊迫,本妃也不多說什麼。
隻是,你身在外面,注意自身安危。
也希望盡你所學,盡快解開水中的毒,本妃等着你的好消息。

  語畢,雲千夢再次看向董晉,叮囑道:“将軍,對方既然使用了這一招,自然是急了,想必這件事情定也拖不了幾日。
客棧外的守城軍,還請将軍帶回。
這幾日還請将軍多加注意城中的動靜。

  而由于楚飛揚的加入,定會引起另外兩方的高度注意與緊張,隻怕這場對峙許久的戰争即将拉開序幕。

  董晉有些不明白雲千夢為何讓他将派來保護她的守城軍帶走,隻是見楚王妃神色極其嚴峻,心知這女子心中極有主意,便慎重地對雲千夢點了點頭,這才抱拳退下,“王妃多加保重。

  迎夏見董晉退下,也立即朝雲千夢福了福身,有些依依不舍地道别,“慕春姐姐好好照顧王妃,奴婢解開水中的毒便回來繼續伺候王妃。
午膳沒有被下毒的迹象,王妃可安心食用。

  雲千夢心思沉重,看向迎夏的眼中亦含着些許不舍,微微朝迎夏點了下頭,才讓慕春送着迎夏出了院子。

  “喬影。
”目送董晉離開,雲千夢這才出聲将守在外面的喬影喚了進來。

  “王妃。
”門簾隻是些微的翻動了下,喬影修長的身影已立于雲千夢的面前,等候雲千夢的差遣。

  “留在本妃身邊的暗衛,從今日起全部集中在本妃與元德太妃的居所附近,隐于暗處,不可讓人察覺出此處的不同。
”雲千夢低聲地吩咐着喬影。

  喬影方才立于門外,已聽到雲千夢讓董晉将守在客棧外的城防軍撤走,現在又得到雲千夢這樣的命令,臉色瞬間警惕了起來,同樣放低聲音說道:“王妃是不是懷疑下毒之人已經悄悄潛入城中。
讓董将軍将城防軍帶走,便是不想暴露咱們的藏身之處。

  見喬影一瞬間便明白了自己的用意,雲千夢眼中劃過一絲贊賞的神色,繼而開口,“的确如此。
王爺手下的暗衛武藝如何,沒有比你更清楚的。
從方才董将軍對整件下毒事件的陳述中不難發現,對方派來的殺手也不是泛泛之輩。
能夠讓咱們的人死傷大半,這便足以引起我們的重視。
若咱們再在客棧外大張旗鼓地讓守城軍守着,豈不是自曝藏身之處?
況且,那些守城軍論起身手,即便是留在此處,若是遇上敵人也不過是多填進去一條人命,何必讓他們留在此處送死?
倒不如讓他們跟随董将軍上陣打仗,方有些用處。

  “王妃所言極是。
隻是,如此一來,王妃身邊保護的人便又少了許多。
王妃方才何不将這重擔憂告知董将軍,讓他多派些暗衛前來保護?
”想起之前王妃幾乎将所有的暗衛派給董晉一事,喬影的一顆心始終懸在半空中,唯獨擔心有朝一日王妃身邊保護的人手不夠。
今日出了中毒一事,更是印證了喬影的擔憂。

  雲千夢卻是坦然一笑,執起桌上的銀筷開始慢慢地進食,時而與喬影說着幾句話,“若咱們隐藏的好,對方想要下手也是找不到機會的。
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顯然不管是辰王還是海王,心中都已經開始着急了。
大戰即将來臨,前線才是最需要将士的地方,咱們有暗衛護着足以。
況且,終究是我連累了錦城的百姓,又豈能為了自己的安危而私下調遣軍隊?
經過這一個月的時間,董将軍排兵布陣早已安排下,每個人均有自己的使命,咱們何必讓董将軍為難?

  “王妃說的是,卑職立即去辦。
”喬影深深地看了雲千夢一眼,見她神色淡然地用着午膳,便悄聲退出了外間。

  雲千夢卻在喬影離開後擱下碗筷,一手揉着心口、一手輕撫着肚皮,嘴角泛起一抹淡笑,雙目含着慈愛之情地對腹中孩子溫聲道:“原來你也吃不下呀!
别怕,娘親定會護好你的!

  晚膳時分,雪卻是越下越大,放眼往窗外看去,之間客棧的庭院早已是白雪茫茫。

  雲千夢雖未有胃口,可為了腹中的孩子,依舊堅持進食。

  “王妃,奴婢見您午膳用得極少,便讓廚房在晚膳中加了些提味的食材,您嘗嘗吧。
好歹多吃些,将來生産也能夠順利些。
”慕春見雲千夢的午膳幾乎沒有動,雖知王妃是擔憂錦城内的百姓,但慕春心中依舊為雲千夢的身子擔心。

  王妃的月份越來越大,再過一兩個月便要生産。
可端看王妃的臉色與體型,除去凸起的腹部外,竟比往日還要消瘦。
這樣又怎麼能夠熬過生産的痛苦?

  雲千夢深知慕春的用心,也知近段時日自己操心過度,這才導緻體重不增反減,便笑着點了點頭,努力地吃着桌上的晚上。

  ‘蹬蹬蹬……’而這時,木質的台階上響起一連串快速地奔跑聲,在這寂靜的晚上顯得極其的刺耳……

  不一會,門簾被人掀起,喬影滿頭滿身的白雪走了進來,隻是她尚未靠近雲千夢,便被護住心切的慕春給攔住,“喬影,你身上寒氣太重,莫要過給了王妃。

  聽到慕春的提醒,喬影這才回過神來,隻是臉上的焦急之色卻瞞不過雲千夢的雙眼。

  将用了一半的米飯擱在桌上,雲千夢拿過手邊溫熱的帕子擦了擦嘴,随即出聲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竟讓你也露出這樣的表情。

  喬影任由慕春為她擦去身上發上的雪水,眼底的焦急也顧不得收起,快速出聲回答着雲千夢,“王妃,方才迎夏派暗衛回禀,說已有十幾名百信死于中毒。
那毒的毒性雖不及鶴頂紅等毒霸道,卻也十分難解,加上此時城中藥材匮乏,隻怕這幾日還會有更多的百姓喪命。
卑職得到消息後,忙趕去城門口,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要求出城的百姓。
董将軍正加派人手守住城門。
卑職見董将軍忙碌,便折了回來。

  “海全果真是打算動手了。
”聽完喬影的回禀,雲千夢輕輕吐出這句話來。

  隻是,她語氣雖輕,但修眉卻已緊皺起來,一手撐着桌角站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窗子,目色深沉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庭院靜立不語。

  慕春則是眼帶責備的看了喬影一眼,目光再次看向桌上隻用了一半的晚膳,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喬影得了慕春一個埋怨的眼神,順着慕春的視線往桌上看去,這才驚覺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擡眸往雲千夢的背影看去,卻真覺得王妃這段時日清減了不少,從背後望去,竟看不出王妃是懷孕七個多月的孕婦。

  “王妃……”歉意的話剛要說出口,房内卻忽然響起雲千夢清亮的聲音。

  “喬影,立即發信号通知王爺,讓他盡快做好應戰的準備。
至于董将軍那邊,既然董将軍已經做出了決策,咱們便靜觀其變,看看對方到底想做到什麼程度。
這幾日,客棧内的暗衛定要輪流看守,不得出半點差池。
”雲千夢語氣強硬地開口,說出的話如放出的箭般,隻有正中紅心,沒有無的放矢。

  喬影心口一緊,重重地朝着雲千夢的背影點了下頭,二話不說便轉身出了内室……

  黑夜中,北風呼嘯而過,夾雜着飄然而落的大雪,讓所有人均躲進了家中取暖。

  而駐守在外圍的楚王軍中,卻是不斷有一縱隊的士兵不畏嚴寒堅持在大營内巡邏。
而主帥的營帳,更是一盞油燈點到天亮……

  三更天時,習凜踩着腳下半寸高的白雪掀開了主帥營帳的帷幕,隻見他雖穿着鬥笠,可眉毛、睫毛上竟已是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遠遠望去與雪人無異。

  “王爺,城内有消息傳出!
”顧不得整理自己的儀容,習凜擡起右手在臉上胡摸了一把,甩去沾在手心的雪水後,再次出聲禀報情報,“王妃傳來了消息,根據信号的顔色判斷,王妃是想告知咱們盡早做好應戰的準備。

  “知道了。
”楚飛揚背對着習凜,正面對地圖研究如何從另外兩軍的防守中取得有利的地勢。

  在這寂靜的夜晚得到這個消息,隻見楚飛揚原本背在伸手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了起來,似是壓抑着心中無法宣洩的思念及對雲千夢此時處境的擔憂。

  習凜靜立于原地看着王爺努力忍耐的模樣,心底不由得一酸,卻什麼也不能說。

  “半柱香後,讓所有将領過來。
”漫長的一盞茶時間過去,寂靜的營帳内響起楚飛揚略顯沙啞的聲音。

  習凜聞聲擡起頭來,見王爺已經拿過擱在椅背上的披風穿戴好,面色冷峻地大步往營帳外走去……

  “王爺,外面風雪太大,您還是披上鬥笠吧。
”見楚飛揚竟打算這般模樣出去,習凜心頭一緊,忙将自己的鬥笠拿過來,打算為楚飛揚穿上。

  一隻修長而蘊含力量的大手卻在此時拂開習凜遞過來的鬥笠,習凜的耳邊同時響起楚飛揚的聲音,“不必了,你快去通知衆将領,莫要耽擱了時辰。

  語畢,楚飛揚掀開帷幕,大步跨出營帳……

  漆黑的夜幕下是一片片飄落的潔白大雪,楚飛揚一步一個腳印地踩着厚積的白雪,腦中卻浮現去年過年時,雲千夢一身新嫁娘的衣裙立于夢馨小築的庭院内,親手為庭院中的那株蒼松大樹裝扮的場景。
青翠樹枝間被點亮的紅燭不但将缺少人氣的楚相府裝扮地喜氣洋洋,那跳躍的燭光與燦爛的笑容更是照進了他冰封許久的心,讓他再也無可自拔。

  一陣寒風吹過,幾片白雪随風落入衣襟中,瞬間将楚飛揚從回憶中帶回這片冰天雪地中……

  一抹苦笑自唇邊泛開,素來睿智冷靜的黑眸中浮現出少有的焦急,楚飛揚狠狠地甩了甩頭,踩在雪上的步子卻越發沉重……

  “王爺……”迎風走到一座營帳前,守在外面的士兵見是楚飛揚,立即上前行禮,卻被楚飛揚阻止。

  看着面前的士兵立于寒風大雪中,整個人已快要被大雪覆蓋,楚飛揚擡手用力地在他的肩頭拍了拍,這才自行掀開營帳的帷幕,緩步走了進去……

  一陣寒風随着掀開的帷幕灌入營帳内,幾片雪花飄了進來,眨眼間卻又化成了雪水,斜躺在木床上的容雲鶴猛地睜開雙眼,卻發現楚飛揚已經走了進來且落座在不遠處的座位上。

  容雲鶴單手撐在床上站起身,快步來到楚飛揚的面前,看着面色嚴峻的楚飛揚,容雲鶴已經快到嘴邊的問話卻不知怎的重新咽回了腹中。

  右手執起桌上的茶壺,為楚飛揚倒了一杯熱茶,容雲鶴随之落座在一旁,淡然地出聲問道:“天色已黑,王爺怎麼過來了?

  楚飛揚接過茶盞,無聲地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卻沒有立即将茶盞放下,而是将茶盞拿在手中端詳了半晌,這才低沉開口,“你可知齊靖元将你帶來北方有何用意?

  容雲鶴是少有的通透之人,楚飛揚的問話一出,他已隐約猜出楚飛揚話中的意思,加之之前楚飛揚與齊靖元之間的對話,更讓容雲鶴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隻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容雲鶴卻始終有些不明白楚飛揚為何非要如此,不由得皺眉問道:“王爺是想将王妃托付于我?

  一個‘我’字,代表雙方朋友的關系!

  楚飛揚神色肅穆,墨黑的眼瞳如星空浩瀚讓人猜不透裡面到底藏着什麼。
隻是在聽完容雲鶴的問話後,原本輕轉茶盞的手微微一頓,唇角稍稍揚起,勾勒出一抹飄渺淺笑,随即點了點頭,這才開口,“齊靖元此次願意與我聯手,大半原因則是為了你姐姐。
可他身為北齊儲君,豈會沒有統一天下的野心?
讓夢兒前去北齊避難這一步棋,說真的,連我自己也不知是對是錯!
我所能賭的,也不過是齊靖元對你姐姐的真心。
但她若是背着你姐姐對夢兒下手,我身在西楚隻怕是鞭長莫及。
既然他有心帶你前去北齊,我隻能自私地要求你能夠在北齊的這段時間内,對夢兒多加照拂。

  語畢,楚飛揚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身,右手揚起膝前的長帕便要朝着容雲鶴跪下……

  “使不得……王爺,使不得……”容雲鶴心口一驚,忙站起身握住楚飛揚的胳膊,在楚飛揚下跪之前将其扶了起來,心底卻因為楚飛揚此舉而震撼不已。

  “容家能夠安然無恙的走到今日,也是多虧了王爺多次出手相救。
況且我與王妃本就是朋友,互相幫助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王爺委實不必如此。
”将自己妻子的安慰交托給他人,若不是對自己以及雲千夢有着全然的信任,隻怕沒有人能夠有這樣的信心與兇懷。
僅憑這一點,容雲鶴便對楚飛揚佩服的五體投地。

  見容雲鶴如此保證,楚飛揚沉默點頭,兩人對坐半晌,才聽見楚飛揚繼續說道:“大戰臨近,到時不管是勝還是敗,城門一旦被打開,我便會派人接你前去錦城,屆時你與夢兒一同随齊靖元的北齊軍一同返回北齊。
路途遙遠兇險,一切小心。

  知道楚飛揚已經安排好了所有的路線和事情,容雲鶴隻默默地點了點頭,兩人再次靜坐半晌,便見楚飛揚站起身出了營帳……

  “王爺,所有人都到齊了。
”習凜早已守在營帳外,手中拿着一隻燈籠,瑩瑩之光卻隻能照亮周身寸許範圍。

  楚飛揚面色冷峻,漠然地點了點頭,随即帶着習凜朝主帥營帳走去……

  翌日,大雪紛飛,寒冷異常,北風不斷的撲打在窗棱上,屋檐已是結了長長的冰棱。

  “外面情況如何?
”這一日,雲千夢隻覺心思不似往日那般能夠冷靜的分析事情,臃腫的身子在屋内不斷地來回踱步,時不時地詢問慕春城内的情況。

  “王妃。
”這時,喬影一身白雪地沖了進來,随着她的到來,一股寒氣也沖進了溫暖的内室。

  雲千夢驟然停住邁動的腳步,猛地回身看向喬影,眼底含着幾分焦急之色,忙問道:“如何?

  喬影顧不得拍掉身上的雪花,立即開口回答,“城内城外均有些異常。
方才接到消息,城内中毒而死的百姓已經過百,讓城内許多百姓驚恐不已。
卑職從遠處往城樓望去,隻覺城樓上的守城軍更是嚴陣以待,氣氛十分地怪異。

  “走,上城樓看看去。
”雲千夢心中始終有些不安,看了眼窗外洋洋灑灑飄落下來的白色大雪,扶着已經滾圓的肚子往門口走去。

  慕春見狀,立即拿過一旁的厚實棉襖為雲千夢穿上,随後又取出自己趕制的披風為雲千夢披上,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雲千夢踏出廂房。

  “王妃,外面天氣寒冷,您還是回屋歇息吧。
有什麼事情,卑職定會第一時間前來禀報王妃的。
”守在門外的喬影見雲千夢出來,立即走到雲千夢的另一邊扶着她,低聲開口。

  “不必如此,大夫也說過,多走動走動,對孩子也是有好處的。
走吧,看看今年這第一場雪到底有多大。
”雲千夢淡然一笑,笑容中帶着雲千夢獨有的堅毅,讓人不禁沉迷在她的這抹笑靥中。

  一行人步出客棧,隻見地上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雪,而往日人來人來的大街上,此刻卻是清冷非常,讓人心酸不已。

  見喬影轉身前去駕車,雲千夢卻是伸手攔住了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地笑容,緩緩開口,“路途并不遠,咱們走過去吧。

  說完,雲千夢已是先行下了台階,與慕春二人一步一個腳印地朝城樓走去。

  喬影見狀,立即撐開手中的黃色油紙傘沖進大雪中,快步走到雲千夢的身邊,為她擋去頭頂的白雪。

  一路上均會遇到不斷往城門口跑去的百姓,所有的臉上均是含着極大的慌張與害怕,更有孩童的哭喊聲夾雜在各種喊叫聲中,讓人心底更加惶恐不安。

  雲千夢三人此時卻顧不得旁人,避開四處逃散的百姓,三人踏上城樓。
卻發現董晉竟親自領着錦城中所有的駐軍與暗衛嚴陣以待,神色肅穆地盯着城樓下的動靜。

  雲千夢強壓下心頭的不安,眼神驟然一沉,即刻将視線轉向城牆外,卻發現暴風雪中,三軍不知在何時已經排兵布陣、蓄勢待發。

  如此緊張的氣氛下,難怪讓董晉也跟着緊張擔心了起來。

  風雪之中,模糊了人的視線,更是讓人分不清三軍,隻聽到一陣急促的擊鼓聲傳來,原本靜止不動的三軍竟是混作一團厮殺了起來……

  雲千夢跨步上前,雙手搭在城牆上,努力地睜大雙眼緊盯着風雪中的三軍将領,整顆心頓時提了起來,雙手更是不自覺地捏住城牆上積累的白雪……

  “王妃小心,雖說此處距離戰場還有一段距離,可畢竟箭矢亂飛,萬一誤傷了王妃可就不好了。
王妃還是趕緊随卑職回去吧。
”喬影見雲千夢不顧自身安危地沖到前面,雖知王妃心中擔心王爺。

  但此處流箭亂飛,王妃又是孕婦,這讓喬影的一顆心也跟着提了起來,急忙将手中的傘塞入慕春的手中,自己快速地守到雲千夢的身邊,防止有流箭射傷雲千夢。

  這是雲千夢第一次看到戰争的場面,上百萬人在冷兵器時代用皿肉之軀抵擋刀光劍影,一道道溫熱鮮紅的皿液灑在白雪上,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喪生在冰冷的刀劍中,放眼看去白茫茫的雪地上已堆滿殘肢斷臂,觸目驚心的紅色讓人心神皆驚。

  而更讓雲千夢緊張的是戰場上到底哪一個才是楚飛揚,往日冷靜自若的眸子中,此刻盛滿了擔憂,含着盈盈憂心的美眸四下張望着,找尋着心中那抹俊朗的身影……

  而此時,卻不知是誰下的命,在一片混戰中,竟有數千人高舉綁有火苗的箭矢對準了錦城的城樓上。

  幾乎是眨眼的瞬間,所有的火箭鋪天蓋地地朝着城樓飛射過來,形成一張巨大的火網,将整個城樓覆蓋在下面。

  “王妃小心……”喬影在一瞬間奪過慕春手中的油紙傘,将傘擋在雲千夢的身前,雙手一面快速地旋轉着油紙傘打掉飛來的火箭,一面則與慕春護着雲千夢急急往後退去。

  雲千夢的雙手亦是極其小心地護着自己的肚子,在喬影與暗衛的保護下,匆忙往城樓下走去……

  奈何對方射來的箭矢太過,此刻整座錦城中已成了火海,四處可見被點燃的民房。
許多躲在家中的百姓亦是被逼着跑出屋子,奈何剛剛踏出屋檐,便有流箭急射過來,白白地喪失了性命。

  在衆人的掩護下,雲千夢疾步返回客棧,暫時避過了這一波的危險,隻是面色卻極其蒼白難看,額頭更是沁出了一層冷汗,原本護在腹部的雙手已是改成緊緊地拽着自己的衣裙,表情似是十分痛苦。

  “王妃,您這是怎麼了?
是不是受到驚吓了?
”慕春見雲千夢神色不對,頓時被吓得六神無主,隻能暫且扶着渾身發抖的雲千夢躺會床上,随即返身跑出廂房告知喬影立即去請大夫。

  雲千夢隻覺腹部一陣一陣地抽痛,身下的襦裙内似乎已有些濕漉感。

  雲千夢大感不妙,不敢再随意地亂動自己的身子,強忍着腹痛斜躺在床上,雙手緊緊地拽着身下的棉被,任由臉上的汗水打濕了鬓發。

  喬影聽完慕春的話,正要沖出客棧,卻聽見裡面傳來雲千夢的輕喚她的聲音。

  喬影隻能停下腳下的步子,迅速地沖到床前,半蹲在床邊滿目擔憂地看着極其虛弱的雲千夢,聲音卻極其輕柔,生怕吓壞了雲千夢,“王妃有何吩咐?

  “不許發信号給飛揚,不能讓他知道我的狀況,更不能讓他分心。
”雲千夢忍着劇痛支起上半身,雙目緊盯着喬影,一字一句地交代着喬影。

  聽完這句話,喬影的雙眼濕潤了,喉間哽着一口氣卻是歎不出吞不進,讓她向來冷靜的心情變得極其難受,說不出的難受。

  “聽到沒有?
”一隻蒼白的手猛地抓住喬影搭在膝蓋上的手,用力之猛,竟讓喬影感受到了疼痛。

  艱難地點了點頭,喬影哽咽道:“王妃放心,卑職一定聽從王妃的吩咐。

  見喬影應下自己的要求,雲千夢這才松了一口氣,漸漸放開了抓着喬影的手,整個身子如虛脫般重新躺會被褥中,蒼白的臉色與墨黑的青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虛弱地仿若随時會消失一般,讓心不由得心頭一酸。

  喬影死死地抿着雙唇,瞬間斂下眼簾不讓雲千夢發現自己眼中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猛地站起來轉身不便沖出了客棧,滿大街地找大夫。

  慕春亦是急忙返回内室,從銅盆中擰幹帕子來到床邊為雲千夢擦汗,一邊落淚卻又一邊安慰着雲千夢,“王妃,您再忍耐一會,喬影已經去請大夫了……”

  隻是那雙顫抖的手卻出賣了慕春此時的心情,看着雲千夢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慕春整顆心都提調了起來,隻能用力捂住快要溢出唇瓣的哭聲,雙目通紅地為雲千夢擦拭汗水。

  腹部極痛,可雲千夢的腦子卻極其清晰,知曉若此時自己亂動,隻怕情況會更加糟糕,貝齒緊咬着下唇強忍身上的痛楚,安靜地等着喬影回來。

  慕春見雲千夢渾身衣衫均被冷汗浸濕,生怕雲千夢在這個當口又着了風寒,立即起身走到窗邊,将所有的窗子關上,又往内室的火盆中添加了不少的碳,這才返身回到床邊,拿過床内側的被子打算蓋在雲千夢的身上……

  “呀……”卻不想,正要将棉被蓋上雲千夢的身子,慕春竟發現原本淡藍的床單上竟染上了朵朵紅梅,而這鮮豔的紅色竟是從雲千夢的下身流出的。

  一時間,慕春整個人都傻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雲千夢逃出京城時,肚中的孩子月份尚小,相府内的接生嬷嬷還未來得及教導慕春一些基本的接生事宜,如今遇到這樣的事情,慕春整個人如被雷擊,頓時不知所措,那雙紅腫的眼睛又漸漸浮上淚珠……

  一隻沁滿冷汗的手卻在此時覆上慕春的手背,傳來虛弱卻堅定的聲音,“莫怕,我隻是方才走的急動了胎氣,歇息會便沒事了。

  聞言,慕春低頭看向雲千夢,卻發現雲千夢面色蒼白幾近白紙,原本紅潤的雙唇此刻已經被她咬得滲出了皿絲,鬓發盡數被冷汗打濕貼在臉頰上,說不出的狼狽。

  慕春的眼淚幾乎是在看到雲千夢這般模樣的一瞬間奪眶而出,卻是緊緊地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

  況且,王妃在這樣痛苦的情況下竟還安慰自己,慕春更不能讓王妃為自己操心。

  強行壓下心中的心酸難受,慕春擡起手臂一抹臉上的淚水,面帶淺笑地為雲千夢小心地蓋上棉被,輕聲陪着雲千夢說話,“王妃放心,孩子定不會有事的。
奴婢一定會在此陪着王妃,相信喬影一會便會帶着大夫回來的,王妃再忍耐一會子。

  雲千夢見慕春眉間的慌張漸漸消散,心頭一陣欣慰,不由得露出一抹疲倦卻極其堅強的笑容,艱難地對慕春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道:“我閉會眼睛,外面若有事情發生,立即回禀我。

  語畢,雲千夢緩緩閉上雙目養神,隻是原本平展的眉頭,此時卻是微微蹙起,想來她的休息隻不過是不想讓慕春跟着擔心受怕而已。

  慕春為雲千夢将棉被拉至肩頭,輕柔地為她掖好被角,卻沒有返身出去,而是坐在床邊靜靜地守着雲千夢。

  此時的錦城内已是一片混亂,由于敵軍采用火攻,許多躲在家中的百姓紛紛被趕了出來。

  大街上跑滿了驚慌失措的百姓,而每走十步腳下便會踩到一具被火箭射死的百姓屍體。

  喬影留下僅剩的三十多暗衛保護雲千夢,自己單槍匹馬跑出客棧,朝着醫館的方向跑去……

  隻是滿大街均是滿臉恐懼跑向城門的百姓,喬影逆向而行,速度不禁慢了下來。
想起等在客棧的王妃,喬影心頭焦急萬分,卻是無計可施,隻能用手剝開時不時擋住自己道路的百姓拼命往前跑去。
與此同時,天上的火箭如這漫天的大雪一般不間斷地落下來,讓喬影不得不在前行的同時躲避敵軍的攻勢。

  待她滿頭大汗地來到醫館門外時,卻發現醫館内外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裡面的大夫卻已是橫屍在醫館内。

  喬影的心頓時一沉,面色驟然變得難看了起來,卻沒有放棄希望,匆忙轉身朝着另一家醫館奔去。

  隻是她剛走出一條小巷,迎面而來的竟是一群手持長劍的殺手……

  不敢有半點松懈,喬影立即拔出手中的長劍,心思卻是不斷猜測這批殺手從何而來。

  王妃與董将軍早已将錦城防備的如同鐵桶,這一個多月來除去中毒一事,錦城還算安穩。
若是她的猜測沒錯,這批殺手隻怕便是前幾日下毒之人,他們在水中下毒後并未立即離開,而是躲在各個醫館的附近伺機而動。
如今自己前來醫館找大夫,便已暴露了行蹤。
若讓他們找到王妃藏身的地點,隻怕王妃的處境會更加的危險。

  隻是,自己一人對抗上百武功不弱的殺手,隻怕隻有死路一條……

  思及此,喬影猛地擡頭四下觀望了下,在殺手近身之前猛然轉身朝着水源處奔去……

  這時的錦城外,三軍正處于混戰中……

  城外四面八方均是打鬥嘶喊之聲,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數千人的弓箭手,隻見他們毫不間斷地朝着城内射出長箭,遠遠望去,城内已是陷入一片火光中,一陣高過一陣的呼喊救命聲在一片砍殺中顯得極其刺耳,讓人心生不忍。

  楚飛揚身着戰甲手持長劍,親自領軍沖在最前面朝着錦城的城門沖去。
隻要看到不是楚王軍服飾的士兵便揮下手中的長劍。

  隻是眨眼間,楚飛揚身上的盔甲已被染上了鮮皿,就連衣襟處已是鮮紅一片。

  但此時的楚飛揚心中牽挂着城内的雲千夢,一心隻想盡早沖到城門口,從來都是淺笑儒雅的臉上如今布滿陰鸷、冷靜的眼眸中透着深深的擔憂與焦急,想着雲千夢可能遇到的危險,楚飛揚手中長劍揮舞的速度則更快了。

  奈何楚飛揚的目标太過明顯,辰王海王的人豈會讓他輕易到達城門外?

  在楚飛揚砍殺完面前擋住他道路的敵軍後,竟又有無數的敵人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迫使楚飛揚不得前行,隻能停留在原地殺敵自保。

  “給朕殺了楚飛揚。
”江沐辰見楚飛揚這般不要命地往前沖過來,心頭大怒,再次指揮一萬人的隊伍沖向楚飛揚。

  而江沐辰自己則是不顧甯鋒地勸阻騎上馬背,抽出手中的長劍猛敲馬背朝着楚飛揚的方向沖去。

  “終于将你們二人都引了出來,本王一舉殲滅,也省得與你們兜圈子。
殺了楚飛揚江沐辰,本王便封他為鎮國大将軍!
”海全亦是親自上陣,一手勒緊缰繩,一手緊握長劍,劍尖直指天際朝着身後的将士們大聲喊道,随後便見海全持劍的手猛地拍向馬身,卻是沖向錦城城門。

  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海全的一句封賞,讓無數的海王軍頓時振奮了氣勢,原本分散在四處的海王軍頓時紛紛朝着江沐辰與楚飛揚湧了過來,形勢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速去保護王爺,不得讓王爺受到半點傷害。
”習凜見楚飛揚一人竟然被上萬人圍攻,而辰王與海王亦是親自加入到戰争中,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瞬間指揮手下的兵将前去支援楚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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