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燕寰想過很多遍,要是梁志把陳栖找回來了,他要對陳栖說什麼。
他想跟陳栖說,他隻是很生氣他的離開罷了。
所有人都以為陳栖的離開因為是心灰意冷,但隻有燕寰發現,陳栖是真的想離開了。
他早就在後面那段時間發現了陳栖的不對勁,他的小畫家開始時不時出神,甚至有時候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像以前一樣,滿是溫柔與愛意。
甚至,有時候陳栖會開始莫名其妙焦慮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陳栖會開始變得不對勁。
有時候,他回到燕宅,會看到陳栖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出神,聽到動靜,神色極淡擡頭看到他。
那時的陳栖,哪怕是看到他,面上依舊帶着深深的倦怠。
燕寰在那時就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陳栖的模樣仿佛是倦怠了這世間,恍若像一道透明的光。
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輕輕散了。
于是帶着莫名恐慌的燕寰在情—事上越發粗魯強硬,像一頭被侵犯領地的暴躁雄獅,一遍又一遍在情—事上逼問陳栖愛不愛他,逼得哭得發顫的陳栖昏睡過去。
所有人都知道那段時間燕寰回燕宅的時間越來越早,他親手挑的奢侈品流水般一件件送進燕宅,他身邊越來越多人開始認識陳栖。
但沒用,一點用都沒有。
陳栖越發開始沉默,這種沉默是如此令人心驚。
甚至比那時他醒後,知道自己從此以後再也拿不起畫筆還要可怕。
燕寰越發不自知的焦慮,甚至焦慮中夾雜着幾分微不可查的恐懼。
他在陳栖睡着後,一個人去到陽台上沉默地抽煙。
他開始想起以前,他為了救周祿,讓陳栖奄奄一息倒在皿泊,手上落下了殘疾。
那個常常在畫室一待就是一整天安安靜靜喜歡畫畫的青年,這一輩子都再也不能拿起畫筆。
于是燕寰開始在全市地段最好最繁榮的地段租下一層面積極大的樓層,請來最好的裝修團隊開始裝修樓層。
他打算那一層樓層作為陳栖的畫展,沒人去沒關系,他有錢有勢,就算是買人來觀賞,逼人來誇贊,他也要陳栖的畫展站滿人,讓他的小畫家的畫挂滿回廊。
但是很遺憾,燕寰沒能和陳栖說上一個字,一句話。
他的小畫家。
他的陳栖。
在某個落着大雪的清晨,悄無聲息地在遙遠偏僻小鎮裡的破舊醫院裡,永遠閉上了眼睛。
等他找到他時,隻剩下一捧灰了。
就是在死前,都還以為他燕寰,深愛着周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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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宅。
傍晚的雪停了,昏黃的夕陽照在玻璃上,沉沉打入書桌上。
男人靜靜坐在書桌上,他眼眸平靜,書桌上散落着幾隻幹透發硬的畫筆,他望着那些畫筆,眼神柔軟,他擡起頭,輕輕對他前面的梁志說:“你撒謊。
”
梁志眼下滿是青黑,胡茬茂密,他看着書桌前整整兩天不吃飯不睡覺的燕家二爺,沙啞着哀求道:“二爺,您吃些飯吧。
”
燕寰臉色慘白得可怕,身上的西裝滿是皺褶,他眸子赤紅卻平靜,垂着頭,自言自語嗓音嘶啞道:“你們都撒謊。
”
“陳栖怎麼可能會死了呢。
”
燕寰猝然擡頭,眸子森寒,神情駭人。
“你們要是再撒謊,我就一個個把你們崩了。
”
梁志悲哀地望着面前神情駭人的男人,嘴唇顫動了幾下,卻沒說得出話來。
燕寰眸子死寂,靜靜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半響後,他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男人漠然抹了抹唇邊溢出來皿,兇腔裡是撕裂般的痛,喉嚨裡滿是濃濃的皿腥味。
他其實早就知道他的小畫家真的走了。
不然他小畫家那麼愛他,怎麼可能會離開他那麼久?
想到這,燕寰眸子溫柔起來,笑了起來,輕輕喃喃道:“這個小騙子。
”
騙他那麼久,騙得燕寰以為,他的小畫家真的不愛他了。
燕寰笑着笑着卻越感到發悲哀,他死死攥住書桌邊緣,大滴大滴的淚滾了下來,濕透了面容。
那樣深沉濃重的占有欲怎麼可能是對一個玩物該有的?
當初陳栖提出離開時,燕寰甚至陰郁想着,要不把陳栖的雙腿折斷吧。
那樣令人心驚膽戰的占有欲與偏執,那是對白月光周祿從來都沒有的感情。
但是最後燕寰還是選擇了妥協。
隻因為陳栖在說出離開時,隻說了一句,他說“燕寰,我不欠你和周祿的什麼。
”
隻一句話,便讓他幾乎是狼狽得落荒而逃。
燕寰開始迷茫,他發現自己根本久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周祿是他從年少就喜歡的白月光,是他護了十幾年的人。
但陳栖呢,陳栖又算什麼。
燕寰感覺自己是真的太惡心了。
踐踏着陳栖的真心那麼久那麼久。
所以他活該,所以他活該這輩子清醒後,知道自己愛上他的小畫家後。
隻能見着一捧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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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
天山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