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的事?
”
後背貼着他前兇的姿勢太危險,虞靈犀沒忍住轉過身形,望着甯殷浸潤在昏黃燈影下的容顔。
甯殷低低“嗯”了聲,雙臂撐着窗台圈着她。
他的眼睛很深很沉,掠着極淡的光影,如同雲層間揉碎的一抹星光。
虞靈犀仿若被攫取了心神,忽然間覺得,原來甯殷不殺人的時候,眼睛也是亮的。
夜風吹散三千天燈,樓梯口的影子也随之微微晃蕩。
甯殷擡起右手,托住了她的後腦,神色竟有種令人恍惚的溫柔。
“該我回禮了,小姐。
”
他随意側了側首,氣息落在唇上時,虞靈犀微微睜大了眼。
那一瞬的驚訝,讓她忘了反應。
一是因為甯殷極少主動吻她。
前世今生加起來,也隻在極樂香彌漫的倉房裡主動過一次,且淡漠得很,不帶一絲感情。
其二,她驚異于甯殷此時唇瓣的炙熱,不同于以往那般溫涼。
樓梯口傳來了咔嗒一聲細響,似是什麼東西墜落在地。
虞靈犀眼睫一顫,下意識循着動靜的來源望去,卻被甯殷捏着下颌轉回來,不許她分神。
他觸碰那片柔軟的唇,先用舌尖細細描摹,而後張嘴含入,像是品味什麼人間美味般一點點淺嘗。
漸漸的,那些刻意的技巧全然抛卻,壓緊,勾纏,隻剩下本能的索取。
甯殷素來喜歡看着别人想逃又逃不過的神情,連将死之人臉上扭曲的痛苦,也半點不會放過,因為那些于他而言是最美的享受。
但此刻,他悠然睜着的眼睫半垂下來,落着臣服的晦暗,漩渦般,唯有她的甘甜能填補。
虞靈犀被壓得身形後仰,後腰抵着冷硬的窗台,黑綢般的軟發在夜風中微微拂動,交織在甯殷墨色的眸中。
檐下的八角燈在頭頂暈開模糊的光圈,虞靈犀的心跳得很快,砰砰撞擊着兇腔。
有什麼東西軟化,在心間泛濫成災。
她死死地撐着窗台,怕掉下去,怕溺斃在甯殷的薄唇間。
甯殷喉間悶着缱绻的輕笑,一手穩着她的腰,一手強硬按住她胡亂撐着窗台的手,引導她環住自己的頸項。
虞靈犀找到了攀附物,兇膛慢慢貼上他的,顫抖着閉上眼睫。
高樓寂靜,耳畔聽不到呼呼的風響,唯聞彼此交纏的呼吸,炙熱且急促。
唇分,如同一場绮麗的夢醒,勾着纏綿的餘味。
原來,這便是“更開心”的事。
虞靈犀無力地攀住他的肩,喘息得像是剛撈出來的溺水之人。
甯殷倒是氣定神閑,隻是唇色豔了些許,帶着啞沉的笑意道:“小姐這氣息,該練練了。
”
虞靈犀攥緊了他的衣襟,懲戒似的,小喘短促道:“好,明兒我便找人練練。
”
松松環在腰間的手臂一緊,甯殷輕輕掐着她的下颌,讓她擡頭。
“嘀咕什麼?
”
他看着虞靈犀绯紅嬌豔的臉,危險地眯了眯眼,“小姐嘴這麼挑,别人未必有我盡心。
”
虞靈犀無奈惱他,明明嘴挑的是他,還倒打别人一耙。
她倒想多找人練練,可惜兩輩子都吊在了同一棵樹上。
窗外,天燈一盞盞浮在黑藍的夜幕中,風一吹,便散開了橙黃的暖光,分不清哪一盞才是他們的“歲歲常安甯”。
虞靈犀的心事也随着這天燈搖搖晃晃,升向浩瀚的九霄。
她想,嫂嫂說的或許是對的。
“知道我們這叫什麼嗎?
”
甯殷盯着她的眼睛,淡绯色的唇線勾着,低沉道,“苟-合。
”
虞靈犀愣了愣,而後挑了挑染着墨線似的的眼睫,小聲反駁:“隻有苟,沒有‘合’。
”
這次換甯殷怔愣。
須臾,他極輕地笑了起來,笑得兇腔輕輕震動,對她的嘴甜心軟稀罕得緊。
稀罕得恨不能将她藏起來,藏在最深最深處,讓這雙美麗的眼睛隻為他一人明亮。
“是我的疏忽。
”
甯殷擡指撫了撫虞靈犀鬓角的碎發,低啞的嗓音帶着愉悅,“下次尋個良辰美景,找張舒适寬敞的榻,定讓小姐如願。
”
風吹得窗扇嘎吱,虞靈犀回過神來,推了推他硬實的兇膛道:“起身,該下去了。
”
若是兄長察覺到不對勁,必定又是一番審問。
甯殷神色自若地往樓梯口乜了一眼,望着那空蕩的一塊地面,說:“好啊。
”
他順從地松開手臂,也不知在醞釀什麼小心思,聽話得很。
虞靈犀揉了揉尚且微麻的唇,不敢讓甯殷瞧見自己這般臉頰绯紅的沒用模樣,低頭朝出口行去。
而後頓住,她瞧見了掉在樓梯口的一塊玉珏。
在甯殷的腳步聲靠近前,虞靈犀抿唇,飛快将那玉踩在鞋底。
……
薛岑正站在淩空畫橋上,仰首看着浩蕩的夜空,腳邊擱着一盞還未來得及點燃的祈願燈。
虞靈犀于廊下靜立了片刻,定了定神,方輕輕朝薛岑走去。
見到她,薛岑面上隐忍的憂傷還未來得及收斂,有些狼狽地别開視線。
甯殷站在長廊盡頭的樓梯上,将畫橋上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眼下心情極佳,連薛岑傻子似的杵在那兒故作傷懷引人注意,也懶得管。
何況,他也想看看,虞靈犀到底會如何應付眼下局面。
若小姐處理得不盡人意,便隻能他親自出手了。
他這人沒什麼耐心,到時候就算她哭着鼻子來求他,也必定不會心軟的。
正想着,畫橋上的人有了動作。
虞靈犀從袖中摸出了一枚羊脂色的玉珏,遞給薛岑道:“岑哥哥,你的玉珏掉了。
”
薛岑面上劃過一絲訝然,繼而是慌亂。
她知道了,知道自己方才尋去了頂層閣樓,撞見了她與那叫衛七的侍衛在……
他接過玉珏,指骨微微發白,強迫自己将“私通”二字咽回腹中。
那樣肮髒的字眼,絕對不可以用在二妹妹身上,連想都不可以想。
“多謝。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一貫清朗的嗓音染上了幾分啞忍。
那個侍衛引誘了二妹妹,還是強迫了她?
那可是他守了十年的,最疼惜的二妹妹啊!
衛七怎麼敢這般肆無忌憚地染指?
他無法控制地以惡意揣測衛七,心疼又憤怒。
“其實,是我該謝謝你。
”
正想着,虞靈犀的嗓音似清泉淌過,溫柔而又坦然,“謝你高節清風,不曾打擾那片刻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