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公府出來,斜陽正好。
甯殷那輛寬敞華貴的馬車就停在大門口,虞府的馬車則被擠去牆根,進退維艱。
虞靈犀側首看了眼,懷疑甯殷是故意的。
甯殷的确是故意的。
他站在王府馬車前,朝着虞靈犀微擡手臂,眼尾一挑,暗示得不能再明顯。
虞靈犀看了眼還在試圖将虞府馬車趕出來的青霄,想了想,臨時改了主意。
她吩咐了青霄幾句,而後順手握住甯殷微擡的指節,彎眸笑道:“今日天氣晴好,我們出去走走吧。
”
望仙樓的畫橋上,不乏有文人墨客登高望遠,飲酒吟唱。
虞靈犀以輕紗遮面,直接上了頂層的小閣樓,甯殷負手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視線落在她墨發掃過的纖細腰肢上。
他擡手撚了撚,又拉了拉。
虞靈犀發現了,回過頭來将甯殷抓了個正着,不由哼笑道:“越來越小孩子氣了。
”
甯殷極慢地眨了下眼睛,當着她的面将那縷柔黑的頭發抿在唇間,咬了咬。
虞靈犀“呀”了聲,雖然昨晚才濯的頭發,她還是小聲提醒道:“髒的。
”
“香的。
”
甯殷又撚了撚,才舍得放開那縷可憐的頭發,改為輕捏虞靈犀的後頸,“歲歲哪裡都不髒。
”
虞靈犀看了眼值守門外的侍衛,對他時常冒出的壞性沒有一點辦法。
或許不是沒有辦法,而是心之所向的放縱。
閣樓狹窄透風,隻放了一張案幾。
侍從奉上瓜果、糕點和酒水等物,便躬身掩門退下。
“歲歲故地重遊,是想再現當時?
”
甯殷眼中含着極淺的笑,白皙有力的手指捏着一隻橘子,慢慢轉了轉。
虞靈犀想起了七夕時閣樓上的吻。
“故地重遊也是一種樂趣,不是嗎?
”
虞靈犀在他面前坐下,取下面紗笑道,“談情說愛嘛,别人有的快樂,我家衛七也要有。
”
随即愣神,她竟是下意識喚了甯殷在虞府時的名号。
甯殷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傷,衛七大約是他少有的一段安甯時日。
甯殷上挑的眸子彎了彎,朝她道:“過來,小姐。
”
聽到“小姐”二字,虞靈犀心髒莫名一跳。
尤其是,小瘋子穿着尊貴的紫衣王袍,溫柔地喚她“小姐”。
她起身,含着笑坐在甯殷身邊,而後頭一歪,枕在他的肩上。
甯殷順勢擡手,将她松松圈在懷中。
他轉了轉手中的橘子,開始慢悠悠剝了起來,修長冷白的手指一點點剝開橙紅的橘皮,撚去果肉上的白絲,每一步都優雅至極。
“張嘴。
”他下颌抵着她的發頂,蹭了蹭。
虞靈犀笑着啟唇,那片果肉便喂進了她嘴中,食中二指頗為留戀地在她唇上按了按。
“小姐的嘴又軟又甜,好看還好吃。
”
甯殷低沉的嗓音自頭頂傳來,說話時兇腔貼着她的後背微微震動,撩動心弦。
“小姐。
”
他又喂了一片橘肉在虞靈犀耳中,薄唇下移,在她耳畔輕笑,“我這樣喚你,可喜歡?
小姐?
”
虞靈犀被他的呼吸癢得偏了偏腦袋,耳尖泛起绯紅。
她不可否認自己生出了幾分禁忌的燥意,就像當初在虞府做主仆時,那些短暫而又稀裡糊塗的旖旎。
虞靈犀索性也分了瓣橘肉,塞到甯殷那張不饒人的嘴裡。
“喜歡。
”
虞靈犀扭頭看着甯殷的側顔,咽下嘴裡的酸甜汁水,莞爾道,“哪怕你什麼話也不說,隻是坐在我身邊,我亦是歡喜的。
”
甯殷眯着眼咬破橘肉,嘶了聲:“小姐今日吃糖了?
”
“在唐公府,你為我和阿離懲戒壞人,我其實特别高興。
”
因為在遙遠的過去,甯殷殺人隻是陰晴不定的發洩,這輩子的他瘋雖瘋,好歹有幾分原則。
這個原則,便喚做“虞靈犀”。
甯殷知道她還有話說,便隻靜靜地聽着。
虞靈犀眼中映着晚霞的豔,柔聲道:“但這樣的小事還要煩你出手,我既開心,又有些過意不去。
”
甯殷何其聰慧,聽懂了她這番奉承之下的深意。
他極輕地“哦”了聲,垂眸道:“小姐是覺得,我多管閑事了?
”
“怎麼會?
”
虞靈犀靠在他懷中,沉吟許久,放輕聲音道,“我曾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你比現在還要強悍尊貴。
你以雷霆手段清除了所有的障礙,站在權勢的頂峰,可也因此樹敵無數……”
這是虞靈犀第一次在甯殷面前提及前世,明明許多愛恨皆已淡忘,可再次回憶,仍是泛起淺淡的怅惘。
“……我夢見我因此而死,留你孤零零一個人活在世上。
”
虞靈犀握着甯殷筋絡微微凸起的手掌,微笑道,“所以,我又有點怕,怕你如夢裡一樣結怨頗多,活成孤家寡人。
”
她笑得溫柔,可甯殷卻在她的聲音裡聽到了淺淡的悲傷。
“就為一個夢?
”
甯殷屈指抵住虞靈犀的下颌,讓她擡眼看着自己,“你不會死的。
”
“我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
”
甯殷以拇指壓在她的唇上,墨眸漆黑,用強硬執拗去掩飾心間那一閃而過的刺痛。
他不知那瞬時的慌亂從何而來。
“工部這個姓王的做錯了事,必須死。
”
甯殷撫了撫虞靈犀的唇角,難得多解釋一句,“不盡然為了小姐。
”
“真的?
”
虞靈犀松了口氣,随即環住他玉帶勾勒結實的腰肢,“那也要小心些,别總拿自己當靶子。
我心疼……”
最後幾個字,已是低不可聞。
甯殷唇角翹了翹,輕淡道:“還疼嗎?
”
虞靈犀點頭道:“你好好的,我自然就不心疼了……”
“我是說,下面。
”甯殷打斷她,修長的指節沿着纖腰碾過,在她裙帶下徘徊。
她的腰那樣細,雙手就能掐住,一掐就是一個指痕。
甯殷漆眸暗了暗,笑得幽沉。
那個女人罵得對,他體内一定流着野獸的皿。
否則為何會發瘋地覺得,那瑩白上的痕迹豔麗至極呢?
虞靈犀反應過來,熱意直沖臉頰。
“不行。
”
她難得局促,抿了抿唇小聲道,“流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