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亂世。
渝州以北,三年大旱。
一眼望去,縱目所及之處,已無一處綠意,竟全然是些光秃秃的被折去枝葉的土樹幹,看的讓人心裡發慌。
顧大年一邊劈柴一邊偷偷打量着獨自在一旁生火做飯的七丫頭,便越看越覺得自己這個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的小閨女有些怪異。
可要說具體怪異在哪裡,顧大年還真說不清楚。
一路逃荒下來,走了有大半個瑜洲府。
那些一起從顧家村逃出來的,如今死的死傷的散的散不見了蹤迹,自個兒的老伴和大兒子大兒媳也不知道去了哪處,還活着沒。
可憐了自個兒那才三個月大的孫子還未叫上他一聲爺便早早去了,如今隻留了他和七丫頭兩人,還不知道這往後路是要走的多遠,這糟心的日子還能熬上幾日。
“爹,這柴劈完了這捆就别劈了,留着些力氣明早要走的路還長。
”
“這怎麼能行我昨日答應了鎮上周家的管事要給他們家送去五捆柴過去。
一捆柴便值三個大錢,五捆能得十五個大錢。
如今我這才劈了三捆還差兩捆哩。
”顧大年絮絮叨叨。
大旱三年渝州俯的糧食貴的好似金豆子,往常裡十來文能買上兩斤的苞米面如今都漲到了八十文一斤,足足翻了十六倍還無處可買。
顧大年口中的十五個大錢最多不過買上三兩苞米面,還不夠他自個兒填上一日的肚子卻整整要忙上兩日才能賺得。
(Ps:1斤換算成16兩)
正常年歲裡這種賠本的活計是沒人要做的,可換到如今卻是人人都搶着幹。
顧大年能尋到這份活計還是因年輕時與那周家管事有過一星半點的交情這才求得。
顧七見顧大年不聽也不惱隻是神色如常的道:“我今早去鎮上讨要吃的碰巧瞧見周家後院的院門敞開着,裡頭停着兩輛馬車和一輛驢車。
周家的幾個奴子正忙着打包裝箱往上頭堆物件隻怕不出明日周家便也走空,你這五捆柴想來周家是不會要的。
”
"這可怎麼辦才好!
"
顧大年一聽這話便着急了,連帶着言語的口氣都有些哆嗦:“青山昨兒清早才于我說的好好的呀!
怎地今天就反悔了。
周家是咱這臨平鎮上的大戶,聽青山說周家的老宅在鎮上都有上百年光景,咋就說搬就搬呢,閨女你可是看晃了眼。
那周家老宅後門外有一棵兩人粗的老梧桐,梧桐邊是有一口百年老井,井口上刻着一個大大的周字,閨女你看清了沒?
”
柳青山說的就是周家到那個管事。
早前是顧家村鄰村柳家的大兒子,和顧大年差不多年歲。
兩人是兒時的玩伴,穿開裆褲時沒少一起上山捉兔子下河摸魚。
等年歲大時,顧大年便一心撲到田頭做活,而柳青山則被家裡頭送出去送到周家的鋪子裡夥計,跟帳房的先生學進出盤算的手藝,當年出去時不過十二的半大小子到如今四十有餘才坐上周家外院管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