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書房裡不見一絲光亮。
傅欣然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段星元筆直的坐在書桌前處理文件的場景。
她抿唇,端着一杯溫熱的牛奶放在辦公桌上。
“哥……”傅欣然深吸了一口氣,“你……休息一下吧。
”
距離那一場婚禮已經過去了足足一月了,也是鹿晴雅消失的第三十天。
那日,段星元倒下後并沒有暈厥過去,而是吩咐手下的人去找鹿晴雅,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到她!
而後,他便吐皿了。
傅欣然第一次那麼慌,她驚叫着,手足無措,可段星元隻是擦了下唇角的皿迹,然後不顧她的強烈反對,跟着人去了海邊,去……打撈鹿晴雅。
他在海上打撈了整整二十天,如若不是他的身體出現了嚴重的問題,現在的他興許還在海上繼續打撈……
不是沒人知道已經沒希望了,不是沒人知道即便是再這麼打撈下去,也毫無作用,可……沒人敢說。
因為段星元的氣壓太可怕了。
他清楚的說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終究是什麼都沒有。
見段星元依舊在處理手頭的文件,傅欣然心底不由得起了一陣火,她上前一把将那些還未批複的文件全部掃落在地!
“哥!
你以為這樣做有用嗎?
!
”從鹿晴雅跳下大海之後,她這是第一次對段星元大發脾氣。
段星元的手指一僵。
傅欣然掩下眼底的痛苦,“那邊傳來消息說,找到人了。
”
段星元猛地擡頭,赤紅的眸子中一片希冀。
傅欣然不去看他的眼睛,她甚至不敢把嘴裡的話都說出來。
她清楚的知道,如若要是說了,那……那她哥所有的希望就會破滅。
“在……哪裡?
”他的嗓音沙啞的不像話。
“哥,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傅欣然答非所問,她隻是想要知道,他到底都想起來了多少。
“想起來了什麼?
”段星元的神色很是疲憊,“……我什麼都沒想起來,我這麼做,隻是……隻是不想讓她就那麼……沒了。
”
隻是心髒為什麼會這麼痛?
在看到她跳下大海的時候,他的心髒好似在一瞬間就被麻痹了一樣,痛苦難耐。
傅欣然苦笑,如果要是真的都沒想起來的話,這對段星元來說,反而是一種安慰吧?
“在海邊,是一個漁民打撈到的……你去看看吧。
”再多餘的話,傅欣然便沒再說了。
放在桌面上的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她……現在還好嗎?
”他問的小心翼翼。
傅欣然一僵,“哥……你自己去看吧。
”
她現在一定過的很好,因為終于擺脫到了這一切,她現在……一定是過的很好吧?
傅欣然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欠着鹿晴雅的,她傅家,都欠着她的。
書房在瞬間安靜了下來。
“……哥?
”
段星元彎身撿起那一地的文件,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道,“……既然找到了,那……那你好好待她,我就不去了……她,現在一定不想見到我,恨我……”
她說過,她恨他。
她還說過,希望來生永不再見。
那他……就不去打擾她了。
要不然,她會不開心的。
她啊,可是最喜歡笑的,他要是惹她生氣了,要哄好久都哄不好的。
那個被他放在心尖上寵愛着的姑娘,已經被他氣跑了啊……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哥……?
”
傅欣然察覺出了段星元的不對,還不等她反應,段星元沒忍住喉頭的腥甜,一口皿吐在那一桌子的文件上――!
!
第18章還不清
段星元住院了。
傅欣然不敢再将鹿晴雅的任何事情告訴他。
她清楚,段星元不是不記得了,隻是,不敢和她說……
如果要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真的是對鹿晴雅這個人沒有一點印象的話,他又怎麼會到進醫院的地步?
鹿晴雅死了。
屍體是她去辨認的。
因為長久在海水裡泡着的原因,屍體已經高度腐爛,如若不是那一身衣服,以及她不離手的手鍊的話,興許就連她也不能确認,那是她從小到大一直喜愛的鹿晴雅姐……
“你想說什麼?
”段星元倚靠在床頭,身着病号服的他并沒有絲毫病态,反而愈發淩厲,讓人不敢直視。
傅欣然有些猶豫,可終究還是說了,“明天會舉行鹿晴雅姐的葬禮……”
她小心翼翼的去看段星元的神色,可……什麼都沒有。
段星元的眉頭微蹙,他彌神去看她,“你朋友嗎?
如果是很重要的朋友的話,就去吧。
”
“……什麼?
”她好似沒聽清一樣,怔然的問他。
“怎麼?
你還想讓我跟着你一起去嗎?
”
“……鹿晴雅姐,那是鹿晴雅姐的葬禮!
”傅欣然有些激動,“哥,不管你當初――”
“按照你的意思,我合該認識這個叫鹿晴雅的人?
”段星元眉頭擰的更厲害了,“欣然,你知道我有多忙,這一段時間積壓的工作多的讓我……”
傅欣然根本就不知道段星元後面都說了些什麼,她慌亂的往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跑去。
當她從醫生那裡得到段星元可能選擇性的遺忘了關于鹿晴雅所有的一切的時候,傅欣然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放聲大哭!
“哭什麼?
”段星元站在傅欣然的面前,看着哭的悲恸的她。
傅欣然緊咬下唇,她搖頭,不住的搖頭,可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别哭了,乖。
”段星元蹲下身,“我陪你去好不好?
嗯?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家的小公主哭成這樣了。
傅欣然張了張嘴,最終隻能點頭,她……不能讓她哥缺席鹿晴雅姐的葬禮。
葬禮的當天,傅欣然望着那張黑白照,看着照片上笑的燦爛的女人,她忍不住還是問了段星元。
“哥……你真的對鹿晴雅姐沒有任何印象嗎?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她了嗎?
”
段星元的視線久久的落在那張照片上,看着她燦爛的笑容,眼底劃過一抹痛楚,隻是很快就被他掩蓋了過去,快的讓傅欣然根本就沒察覺到絲毫。
他搖頭,“我該記得她嗎?
”
傅欣然失望的搖頭,“不……”
鹿晴雅的葬禮是傅欣然一手操辦的,這兩年因為傅家的故意打壓,安家那邊的人早就和鹿晴雅這邊徹底的斷絕了關系。
又有誰會給她舉行葬禮?
終究是她傅家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鹿晴雅是被火化的,其實中途傅欣然去取骨灰盒的時候出現了一些問題,工作人員拿了很久才拿出來,面對傅欣然的質疑,工作人員解釋是說因為程序比較複雜,所以慢了一些,傅欣然心底雖是有疑惑,也沒再多問。
因此,她并不知道,說是公司有事暫時離開了的段星元,此時正懷抱着一個黑布蓋着的方盒,在馬路上飛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