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學校的宿舍樓共分為五層，底下一層是教職工的宿舍，二三層是男孩子，四五層是女孩子。
男宿舍樓和女宿舍樓中間用樓門隔着，這個樓門平日裡是不開的，女生上樓是從另一個樓門進入。

　　宿舍的熄燈時間是九點，吃完晚飯，孩子們去上晚自習，演員們就都回了宿舍。
演員宿舍在四樓一共三間，每間住三個人，房間裡沒有衛生間，洗臉和上廁所都需要到走廊盡頭的水房。

　　“這也太遠了，而且，晚上還沒有燈。
我覺得好害怕呀！
”

　　一個小個子的女演員拉着長卿的胳膊，她們一邊穿過走廊，一邊打量着那些黑洞洞的宿舍。
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張張吞掉人的大嘴。

　　水房有燈，但是，昏暗的燈光，滴滴答答的水聲，并不能讓小個子的女演員停止恐懼。

　　長卿先到裡面上廁所。

　　廁所清洗的很幹淨，潔白的瓷磚上，每一道劃痕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但是，與外面的廁所不同，這裡每個廁所之間，沒有任何間隔，所以，完全沒有什麼可言。

　　廁所的紙簍也幹幹淨淨，長卿記得高中廁所廁紙亂扔，污迹斑斑的樣子。
那個時候，廁所也是由各個班級輪流打掃的，但是，那群散漫的孩子怎麼會盡心盡力呢？

　　所以，後來學校實在是看不過去，隻能請了專門的保潔阿姨。

　　長卿想着，也不知道這兒到底聘請了一群什麼樣的保潔，能把頹敗的廁所收拾的幹淨到這個程度。

　　水龍頭分為熱水區和冷水區。
小個子的女演員已經洗完了，長卿接過臉盆，想打開熱水，但是，水龍頭好像鏽住了，擰了好幾次，也沒有擰開。

　　“别擰了，隻有最邊上的那個是好着的。
”

　　兩個人清洗完往回走，就看到其他的演員也結伴來水房。

　　長卿他們的宿舍挨着隔壁演員的宿舍，每個宿舍有七八張架子床，長卿選擇了挨門口最近的床鋪。

　　小個子女生看長卿在看書，就直接跑到隔壁串門。
過兒一會兒，她又跑了回來。
她不停的偷看長卿，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隔壁她們邀請我過去住，畢竟是陌生的地方，女孩子們住一起安全一點兒。
”

　　長卿點了點頭。

　　“要不你也去吧！
”

　　“不用！
”

　　矮個子的女生走後，另一個女孩子也搬去了隔壁，整個宿舍就隻剩下長卿一個人了。

　　人是群居動物，越是在害怕的情況下，就越喜歡往一起擠，好像擠在一起，就能給她們帶來安全感。

　　長卿看了一會兒書。

　　八點鐘，走廊上時不時有人影從窗口走過，她們低聲的說着什麼，隻隔着一道門，長卿卻并不能真切的聽到。

　　到了晚上九點，宿舍突然陷入了黑暗，隔壁女演員的房間傳來了一聲尖叫，然後就是衆人嬉笑的聲音。

　　長卿知道明天晚上可能會整晚的出外景，所以，難得今天還能睡一個囫囵覺，她就早早的閉上了眼睛。

　　突然，嘭的一聲，讓長卿從黑暗中驚醒。

　　因為有月光，再加上窗簾也不隔光，所以，宿舍并不是很暗。
長卿側着耳朵，想繼續聽那聲音是從哪兒發出的。
但是，那聲音好像消失了一樣。

　　正當她又快要睡着的時候，那奇怪的聲音又從樓頂傳來。

　　長卿不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卻一反常态的對聲源有了好奇。

　　她沒有換睡衣，披了外衣，穿着鞋，拿了背包裡的手電，悄悄的打開了門。
樓道上，月光下黑影重重，走過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偶爾有誰發出的鼾聲和磨牙的聲音。

　　長卿走到五樓，才聽到那怪聲是一個宿舍發出的。
除了那“嘭嘭”的聲音，還有幾乎不可聞的人聲。

　　長卿輕手輕腳的穿過走廊，走到正處于自己房間上方的宿舍。

　　窗口黑洞洞的，但是，裡面的聲音更加清晰。

　　長卿早已經關了手電，她立在門口，聽到了那人聲竟然是低啞的哭聲。

　　她以為，這肯定是哪個孩子剛到了新環境不适應，所以，半夜起來哭泣。
但是，學校管得嚴，她又不敢發出聲音。
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啜泣。

　　長卿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裡面的人說話。

　　是另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她雖然也很低，但是，聲音清晰多了。

　　“快點兒配合，不然我就打死你！
”

　　長卿覺得渾身發冷。

　　她想起了自己和璐璐的那場戲。

　　那些戲中的故事，現在，可能就在這扇門的後面。
長卿想要推開門，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介入，對于那被欺淩的同學到底是救贖還是災難。

　　正當她猶豫中間，就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長卿再也沒法猶豫，門被推開。

　　強光手電照着驚呆的人群。
手機相機閃光聲閃着，兩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慌忙的穿着衣服，同樣沒有穿衣服的女孩子們好像吓傻的羊羔，茫然的看着站在門口的黑影。

　　長卿退出去的時候，胃裡翻江倒海，她扶着牆，再也忍不住了。

　　月光照着這黑漭漭的宿舍樓，外面，銀光閃爍，但是，那黑洞洞的窗口裡面，确是人吃人的腐爛和黑暗。

　　長卿吐完之後，就一直站在門口。
裡面的兩個男人穿好了衣服出來，女孩子們在窸窸窣窣收拾床鋪，剛才那隐忍的哭泣，現在隻剩下寂靜。

　　門被重新關上。

　　“這不關你的事情！
”

　　中年人咽了一口口水。

　　“找個地方談，還是就在這兒談！
”

　　長卿看着他們，她背着月光，所以，臉上什麼表情，他們并沒有看清楚。

　　隻是，他們覺得，她既然肯和自己談，那就表明事情，還沒有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去樓頂吧！
”

　　長卿點了點頭，跟在他們身後。
她握着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天台的門鎖着，但是，兩個人都配有鑰匙。
打開天台的門，這兒銀光熠熠，亮的好像白晝。
這鋪天蓋地的銀光中，隻有三個黑影，來回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