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俏兒垂下的羽睫投射下兩片陰翳。
換以前,她會覺得謝晉寰是真的對她父親表示關心,現在,她隻覺得他暗藏禍心。
他都敢對她的姐姐和姐夫下死手,她父親在他眼裡,又多什麼。
謝晉寰,從來都是狠毒的。
隻是對她滿心欲望,在得到她之前,在沒有滿足自己欲望之前,舍不得動她罷了。
“我爸沒事,現在在家生龍活虎呢。
”
唐俏兒唇邊勾着令人生寒的輪廓,“他嘴上沒個把門的,腸胃又不好經常吃壞肚子,估計又嘴饞吃了不該吃了,鬧肚子了。
沒什麼事,你回去吧。
”
“是嗎?
可我看唐叔叔當時臉色很不好,而且頭疼得厲害,看起來挺嚴重。
會不會是腦梗之類……”
“謝四少,你是在咒我父親嗎?
”
唐俏兒沉聲打斷,美眸掣動淩厲的光,“還是,你是在打探着我們唐家的什麼。
”
“俏俏,我沒有,你誤會了!
”
謝晉寰見她惱了,急得眸底通紅,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纖細的小臂,“我隻是擔心唐叔叔……我隻是想見到你!
”
唐俏兒像被蠍子的尾巴蟄了似地,猛地甩開了他,憤然向後退了兩步,與男人拉開距離。
“可是,我并不想見到你。
”
“俏俏……你到底怎麼了?
”
謝晉寰蒼白的唇微微顫栗,不安的情緒撕扯他緊縮的五髒六腑,想要再度靠近,卻被她警惕疏離的目光逼得舉步維艱,“出了什麼事?
你告訴我好不好?
求你告訴我……别對我這樣。
”
真無辜啊。
謝晉寰,你滿眼的澄澈無辜,就像真的一樣啊。
“你想聽,好,那我就問你。
”
唐俏兒深吸了口氣,咬緊牙關,每個字都浸透寒意,“你和頌萊認識吧?
他是你的人吧?
”
“頌萊……是誰?
”謝晉寰茫然地看着她憤怒的臉。
可蟄伏在挺括西裝下的肩背卻緊張得像拉滿的弓弦。
他自認為自己藏得很深,就算,唐俏兒心細如發,聯想到他曾在森國發展,與T方的軍火商往來密切,她也不可能查到深入的東西。
抓不到頌萊本人,她也沒有證據一口咬定就是他幹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她就這麼直截了當地質問了他,難道她對他,已經半點信任都沒有了嗎?
“你在森國的生意做得很大,涉獵範圍那麼廣,與T國諸多高官權貴往來密切,連軍方都有你的人。
頌萊是T國陸軍中校,早年在森國打拼,你真的不認識他?
”唐俏兒雙臂抱兇審視着他,充滿狐疑。
連冷笑都漂亮得攝他的心,動他的魄。
“俏俏,我雖然在森國有些人脈,但你太妖魔化我了,我遠沒有你想得那麼權勢遮天。
”
謝晉寰急得五内如焚,雙眼布滿了焦灼的皿絲,“但如果那個叫頌萊的人給你帶來了麻煩,或傷害了你,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替你除掉他!
”
唐俏兒聽着這番情真意切的話語,冷笑一聲,“是啊,你自然是想除掉頌萊的。
你比任何人,都想讓他死吧?
他一日不除,你就一日不能心安。
他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把你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統統都曝出來。
”
“俏俏……你怎麼可以……這樣想我?
”
謝晉寰眼裡噙着淚,唇咬得泛白。
他把一個被心愛的人誤會,受盡委屈的可憐人設塑造得惟妙惟肖,他完全代入,完全沉浸,甚至忘了給唐俏兒惹來那些緻命麻煩的人,是他自己。
唐俏兒就這麼盯着他,毫無波瀾的眼底湧動着複雜的情緒。
“到底發生了什麼?
俏俏,你能告訴我嗎?
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了?
就是死,你也要讓我死得明白啊!
”謝晉寰不斷地诘問,滿額冷汗。
向來矜貴自若的謝四少,從不曾這樣狼狽。
唐俏兒早就知道她問不出什麼的,她吐露這些隻是在警告謝晉寰,給他施壓,讓他心慌意亂下露出馬腳。
也是在用一種殘酷方式告訴他,不要再對她抱有任何幻想。
他們,永無可能。
甚至走到今天,友情也無法繼續。
“好,頌萊的事你不承認,也罷。
那我六姐和六姐夫呢?
”
莫大的憤懑,令唐俏兒雙肩止不住顫抖,“你在森國時是怎麼為了自己的利益迫害他們的,你也打算不認賬嗎?
”
“俏俏,曾經我集團方面的人确實對你姐夫做了不好的事,但我發現葉恩城妻子就是你姐姐的時候,我就立刻命令他們停止任何計劃!
但你也知道,集團不是我的一個人的,底下有好幾個大股東都很有話語權。
我當時停止計劃時他們就多方反對,百般掣肘。
我已經盡我最大努力擺平他們了,但還是無法阻止他們私下的一些小動作!
”
謝晉寰沙啞着嗓音不停地向她解釋,“俏俏……求你信我!
我那麼愛你……我愛了你整整十五年!
我怎麼忍心讓你難過,傷害你的親人?
!
”
唐俏兒隻是盯着他看,令人窒息的冷寂在他們之間蔓延。
半響,她幽幽地啟唇:“你回去吧,你不回去我回去了。
”
就在她轉身的刹那,謝晉寰驟然從身後将她摟住,哀聲乞求,“俏俏……别離開我。
”
“放開!
别碰我!
”
唐俏兒心底一陣惡寒,使盡力氣掙脫,仿佛化身刺猬渾身的刺都立起!
男人往後趔趄了半步,精緻的面靥僵硬無比,眼神凄然。
“謝晉寰,我有愛的人了,我有男朋友了。
就算沒有,你也不該這麼輕薄我!
”唐俏兒對他的抵觸和厭惡殘忍又明顯。
“你的男朋友……是沈驚覺?
”
謝晉寰神情一空,靈魂像被擊碎了般,“你們……複合了?
”
“為什麼不呢?
驚覺為了幫我報仇,逮捕惡人以身犯險,又為了救我和大哥,險些沒能活着從T國回來,我和他差點因為那個頌萊陰陽兩隔。
”
唐俏兒想起沈驚覺為了她浴皿奮戰,遍體鱗傷,瞬間哽咽,“燃燒整個生命來愛我的男人,我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愛?
!
你走吧。
頌萊的事我會繼續調查,但願一切如你所說。
若你确系始作俑者,謝四少,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我唐俏兒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不義之人,不管他是誰。
”
眼見她就要從視野中消失,謝晉寰狠狠抽了口氣,淚水打着轉。
“俏俏,我母親病了,病得很重。
”
唐俏兒忽地頓住腳步,卻沒轉身。
“她的阿茲海默症已經到了晚期階段,現在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連進食都變得十分困難,四肢都出現了癱瘓的症狀……
這段日子,我所有的工作都推掉了,一直都在醫院陪着她。
這兩天才抽身參加一些重要的行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