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鎖是改制的四簧鎖,兩重鎖栓,如今市面常見的倉房鎖具大多隻有三簧片,要麼就是一道鎖栓,比如順天府府衙案卷庫房,用的就是雙栓三簧鎖。
“盧掌櫃,‘鬼手’給你特制的這把鎖構造比起府衙來都複雜精密,可保你倉房無憂。
你這五百兩銀子花出來,賺大發了!
”
茶館的窗下坐着兩個人,左首的白衫少年舉着茶,斜坐的姿态透着散漫。
對坐的商賈捧着一把嶄新的兩寸長福祿壽喜花旗鎖,眉間喜色掩飾不住,顫着聲點頭:“想那鬼手神龍見首不見尾,我等哪有機會拜見?
全靠秦公子從中牽線,在下才能如願以償!
這份恩德,在下不會忘的!
——這是五百兩銀票,公子請收好!
”
蘇婼從商賈麻溜掏出的那一沓銀票上收回目光,低頭慢條斯理地啜起茶來。
茶盅放下,對面的少年就已經到了跟前,坐下的同時,啪地把銀票擺在了面前茶桌上。
“瑞祥銀莊的票,我驗過了,你點個數!
”
那邊廂商賈已經走了,窗下空蕩蕩。
蘇婼拿起銀票,嘩啦啦數了兩遍,然後麻溜抽出八成的份額收下,把剩下推過去:“交代他守住口風不曾?
”
“這點你放心!
小爺我辦起事來什麼時候出過差錯?
”秦烨攤開銀票放到嘴邊親了兩口,然後一把塞進懷裡。
“話說回來,我竟然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手技藝!
要是每個月有十來回這樣的進賬,小爺我可就發财啦!
”
蘇婼沒理他,看了眼門外紛飛的大雪,把最後一口茶喝完,然後起身拿起鬥蓬。
“等我回了蘇家,你要找我就遞信進來。
”
“知道了!
”秦烨拍了顆碎銀在桌上,跟着起身。
走到茶館外頭,門廊下等着各自的馬車。
看到蘇婼手裡拿着把銅錢大小的小鎖,秦烨又伸手來拿:“這是什麼?
”
蘇婼拍掉他的爪子:“起開!
”
“起什麼開?
什麼寶貝,碰都不能碰?
”
蘇婼把挂在璎珞上的鎖舉高,挑眉道:“我說不能,當然就不能。
”
秦烨送她一個大白眼。
立春過後的這場大雪,把京城又拉回了冬天。
從昨夜到今早,雪就沒停過,從北城門通往内城的這條主道上,街上人迹罕至。
城門下,此時正冒着風雪急駛進來三匹駿馬,馬蹄揚起的積雪混合着泥濘,濺起一路黃瀑。
“大人,我們是直接去蘇家還是先去衙門?
”
三匹馬呈品字形前行,位于後方左側的藍衫青年揚聲問着前方着玄服的少年:“羅智在朝混迹多年,與三司不少官員都有交情,這些老滑頭,知道證據都被鎖在銅箱裡,隻要打不開箱子,證據就取不出來,他們多半會想辦法拖延。
”
“蘇家有宋延在,老家夥們再滑頭,我就不信能翻得過我韓陌的五指山!
”玄衣人勒馬,順眼望着前方茶館屋檐下一雙正說着話的男女,一張棱角利落的臉上,又透出幾分不羁還有煩惱,“我得先去衙門,你回府跟夫人報個平安。
”
往日人頭湧動的這條大街上,此時因為下雪,整條街隻有這間茶館下還站着人,韓陌原本昨夜就該到家,因故推遲了半日,母親此時隻怕又已在府裡念叨他。
想到這裡韓陌也有些無可奈何,他已經進東林衛當差有大半年,但母親還是不贊同他的決定。
藍衫人浮出一臉的理解,深深點頭道:“那屬下先行一步!
”
韓陌看着他疾駛而去,也揚鞭啟程,精選出來的蒙古駿馬立刻又以風馳電掣的速度疾馳在街頭。
蘇婼眯眼對着天光,凝視着挂上了銅鎖的璎珞:“我這鎖有靈氣,像你這樣五毒俱全的人,碰了是會壞它的風水的。
”
秦烨白眼快翻到了天上!
“說得好像你有多純潔似的!
”
蘇婼目光剜他,正要收回雙手,“關愛”他幾句,城門那邊突然而來的馬蹄聲卻壓住了她的聲線。
她擡眼望去,這馬蹄聲卻已經到了耳邊!
也就是一個錯眼的工夫,一匹棗紅烈馬居然擦着她的衣角,如同閃電般疾駛而過,帶起的一股風拉扯着她往前栽!
秦烨連忙扯住她衣袖!
一個踉跄後她好歹穩住身子,但等她回過神來,手上卻已經抓了空!
——原本被她握在手中的璎珞,此時竟被勾住在了最前方那匹棗紅馬的馬鞍上!
“哪來的惡徒?
!
”
當街縱馬不說,居然還帶走她的東西?
!
蘇婼怒從心中起,追了幾步後看着疾馳中離她越來越遠的馬匹,她又惡向膽邊生!
瞅準路旁被鐵鍊鎖住的一堆用來建房子的木頭,拔下頭上金簪,果斷探入縛在鐵鍊上的鐵鎖的鎖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