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萬籁寂靜。
窗外風刮動着樹枝簌簌作響,
厚重的窗簾被吹起。
四月份的天氣也不算太冷,風吹進病房裡,一股苦澀的中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白玉書醒來,不想面對着他,側着頭看着窗戶外,飄起的窗簾,“你都不要我了,還在醫院做什麼?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照顧。
”
展宴拿起床頭櫃上的藥,濃稠黑色液體散發着難聞的味道,“好。
”說着他又放下了手裡的藥碗,起身,擡腕看了眼手腕,“現在十二點十二分,我給你十分鐘冷靜,想好了,我再進來。
”
“展大哥!
”
白玉書迫切的喊住他。
展宴停住了腳步。
“現在能冷靜?
”
白玉書咬着唇,點頭,“嗯。
”
展宴在床邊坐下,幫她蓋好被子,“趁熱喝,等挂完我再帶你回去,明天不用急的去學校,我給你請好了假。
”
白玉書雙手抓住了他的手,與他交握,面色憔悴的懇求着,“展大哥剛剛我們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好不好?
我還是你的女朋友,我們不要分開好嘛。
”
“你現在不喜歡我,以後說不定就喜歡了,我知道你喜歡明月那種類型,我可以為了你改變,成為你所喜歡的。
”
“隻要你不跟我分手,不管做什麼我都願意。
”
喜歡的一個人本就是卑微到了極緻。
從小到大,他們一起經曆過這麼多事,白玉書也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做他的妻子,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她的聲音祈求又帶着克制。
“小玉,你的人生不隻有這麼一個選擇,未來大學三年,萬一你遇到比展大哥更好的呢?
”
白玉書眼中含淚的搖頭:“不會了,不會再有比展大哥更好的人了。
”
展宴深歎了口氣:“所有事沒有任何的絕對。
小玉…展大哥跟你做個約定好不好?
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大學畢業,如果這三年來你沒有找到其他喜歡的人,展大哥也沒有結婚生子,展大哥就娶你好嘛?
”
白玉書猶豫:“可…萬一你反悔了怎麼辦?
”
“展大哥,從來都不會騙你。
”見她沒有反應,展宴繼續說:“展大哥是想給你一個徹底想明白的機會,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我也許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小玉…你是知道的,展大哥在莊家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
白玉書面色驟然微變,她沒忘…
黃晨是為什麼死的。
展大哥做的那一切都跟她有關系。
是為了她…她在宴會上無意間掉進泳池,差點被人…後來就險些溺亡,這一切都逃不開黃晨。
後來…展大哥為了給她報仇殺死了黃晨。
她做的這些也同樣為了他在莊家要做的事。
展大哥身上背負着很多秘密,是什麼秘密…白玉書從來都不知道。
“我…我知道…但是展大哥你能答應我嗎?
在我沒有喜歡上别人的時候,你也不要跟别人在一起好不好?
如果時間期限是三年,我願意等這三年,然後在跟展大哥結婚。
”
展宴嘴角勾着不明深意的弧度,“好。
”
“你不能騙我。
”
“嗯,不騙。
”
展宴也許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耐心都給了她。
展宴喂她喝補皿養氣的中藥,将近哄了半小時才走出病房外。
現在時間太晚,現在醫院休息一夜,明天再回去。
展宴走出去抽了根煙,寂靜昏暗的陽台上,看着夜景手擋着風,按下金屬打火機點起,手中夾着煙吸了口,有吐出一團煙霧。
煙抽了一半,徐澤楷手裡拿着一份報告走來,“…時間再拖下去,八年前對她做的催眠很快就會沒有效果,這次她情緒過激,就是她内心的反射。
”
“如果她内心不足夠強大,你沒有看住她,稍有不慎,她還會有同樣的舉動。
”
煙裡的尼古丁頓時讓他心中的郁結打開了不少,煙裡的成分會讓人上瘾,但是對展宴來說卻不過如此。
他知道毒上瘾是什麼感覺,得不到就像是渾身有密密麻麻的蛆在身上爬,啃噬着骨髓,得到了它那種感覺仿佛一下子到達了鼎峰,可他也知道…有多麼的難戒,那種痛苦生不如死,他就是在這種漆黑的黑暗中,一個人挺着過來。
“這些年我對她的保護已經夠多,她已經成年,不該什麼事都由我來做決定。
”
展宴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樣的話。
徐澤楷就用打火機,點燃了這份報告,看着上面的報告被火光一點點吞噬。
哪怕再亮的光源隻要靠近這兩人都會被一股黑暗所吞噬。
“…這樣的決定,希望你不會後悔第二次。
”
第一次…還是在說,他對莊明月沒有興趣的時候。
不過想展宴這樣的人,他似乎天生就适合存活在黑暗裡,陰暗扭曲。
又或者強大到像是銀河裡的黑洞,哪怕是光,都會被他一并吞噬。
就像他跟莊明月這層關系,就注定這輩子,見不得光。
如果…先動心的是他…
憑徐澤楷對他的了解,這個秘密…永遠都将會成為秘密,被深埋藏在底下。
徐澤楷也很好奇,像他這樣的,徹底愛上一人,會變成什麼樣…
…
這一夜。
白玉書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
夢到了十歲的自己,在漆黑無人的大街上,此刻…天空下着濛濛細雨…
她手裡撐着一把小紅傘,一邊哭着喊着,“展大哥,你在哪裡…”
“玉書好害怕…”
“你快回來好不好?
”
後來…黑暗的巷子裡,三個喝了酒爛醉的中年男人,在電線杆邊吐着。
小女孩壯着膽子上前,“叔叔…你們看見我哥哥了嘛?
我哥哥好像走丢了,你們能不能幫我報警,找找哥哥…”
“呦,好可愛的小妹妹,誰家的啊…過來讓叔叔抱抱…”
黑暗的巷子裡,男人的奸笑聲,衣服被撕碎,一張張醜陋而又淫蕩的目光…
以及…那無助的哭聲。
“不要…”
“啊——”
一次又一次,等有人發現時,是一地的皿迹,街邊還躺着一把紅色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