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棺材内部,小頭的那一端,也就是剛剛朝向上方埋下去的那一端,真的有朱砂畫下的東西,但那不是畫,而是個符!
隻不過,這符畫得比較小,也有些奇怪,以至于連我都沒有第一時間看出它來。
在聽我說是符的時候,村長第一個就不相信了,他對我說道:“小棺爺,咱們都見過符咒,不長這樣吧?
”
是,正經的符咒是不長這樣。
可這符咒它……不正經啊!
我起初認為這墳自從埋下去就沒動過,後來看到豎棺又問過張友全,才确定在他們葬下之後,這墳被人動過了。
因為痕迹被抹的很平,我都沒看出來,我就認為可能是個技術不錯的同行。
但現在,我剛剛的認知又被動搖了。
俗話說:畫符不知竅,反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叫。
這很顯然,就是讓鬼神笑的一類了。
見村長不信,我指着那符咒對他解釋道:“你之所以不認為這是個符,是因為,它大概隻能算是五分之一的符!
跟平時我們畫的符不一樣!
”
村長疑惑道:“我見過符咒的!
小棺爺,你也沒少畫符,可這有什麼不一樣?
這明明就不是一個東西啊!
”
我笑道:“你見過的符咒,無論是誰畫,都得有五個部分,缺一不可。
首先就是符頭,你看這裡。
”
我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沾了點土在那殘缺的符上面畫下一筆。
“這叫符頭!
就像是一個人的腦袋一樣。
接下來,是主事神佛。
凡人是不能自己對神鬼的,這個主事神佛就是說,你要請哪一路神佛來幫你行令,或者說,你請的是哪一路神佛手下的天兵天将。
緊接着才是他畫下的這個東西,這叫符腹,意思是,你要請神佛幫你做什麼。
緊接着,就是符膽,符膽别看簡單,但是很重要!
符能不能發揮效用,這是關鍵所在!
最後,這裡,就是符腳,立足天地,沒有腳怎麼能立足啊?
這五部分加起來,你再看?
”
村長看了看我補全的符咒,點頭道:“對對,就是這個樣子,這麼看來,剛剛還真的是一部分。
但是,小棺爺,聽你說的,好像沒有用啊?
那現在呢?
這符是什麼意思啊?
”
“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他的技術很差,就隻畫了個符腹,還應該是畫錯了的。
”我搖搖頭,對村長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想要畫一個類似于索魂符的東西,要把于婉麗的魂魄束縛在棺材内,好在沒有成功,這符根本就沒有用處!
村長,你不用擔心,就算我現在幫他把五部補齊,這符也是廢的。
畫符要講究很多的東西,其中的一條就是運筆,很有講究。
如果運筆運得不好,符根本就發揮不了任何的作用。
而且……”
“而且什麼?
”村長疑惑道。
“村長,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畫出來一張符,即便是有效的符。
比如,我現在把符給你,你也不一定能夠發揮出他的作用來。
因為畫符之後,往往還需要手掐指訣,腳踏罡步,口念咒語,才能催動符力。
凡是不需要念咒就能發揮作用的符,要麼已經加持了一次性的咒語在上面,隻要觸發條件即可作用,但往往是一次性的。
要麼就是能夠發揮的作用比較小。
所以,這個符,大家忽略了就好了。
”
我把話說得如此明白了,村長也就放下心來,不再糾纏。
張羅着,叫大夥兒一塊兒吃飯,然後再歇上一會兒,等到下午稍稍陰涼一些,再把棺材擡去新墳埋葬。
我吃過了飯,又走回那堆蟲子旁邊。
此時,他們正暴露在日光下,已經曬得幹幹癟癟的,水都脫得差不多了。
不多一會兒,蔣毅峰也一邊抹嘴一邊走過來,問我道:“這些怎麼處理?
”
“裝回棺材,埋了吧。
”我說道,動手去裝蟲子。
由于已經在日光下直直的曬了很久,陰氣早已經被曬去。
所以此時,根本就不需要戴手套了。
手指觸到蟲子,也不再有寒涼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熱的帶着焦糊味道的感覺。
我和蔣毅峰兩個人動作起來就比較快了,很快,蟲子就被重新裝了回去,棺材也已經被重新蓋好。
到這時候,八仙也都吃完了飯,走過來幫忙把棺材重新落土。
鄰村村長帶來的人則拿鐵鍬幫忙填土。
村長問我道:“這樣就沒事了嗎?
”
我搖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說話,走到坑邊,一邊看着他們填土,一邊掐指訣念道:“此方土地聽我言,陰煞藏身在此間;聽吾關奏驅陰鬼,功名自語至三清。
”
等到墳坑填完了土,我特意囑咐不要留有墳包,随手抓了一把朱砂摻在沙土裡,讓人用摻過朱砂的土将這片地完全抹平,再踩結實,不留任何翻動過的痕迹。
此時太陽已經沒有中午那麼強烈了,正好可以起棺,但為了穩妥起見,我依舊是吩咐扯了遮陽布擋在上面,又給一些人分了香火,讓他們沿路插下,免去陰魂受到不必要的侵擾。
新墳址距離此地其實并不能算是遠,我算好了最好走的一條路,引路走在前面,很快,便到了地方。
劉雲玖、唐偉兩個人按照我的吩咐,守在這裡,看到我們來了,便上前幫忙放闆凳,落棺材。
我拉過張友全,對他說道:“按理來說,安葬的時候要從尊至卑,由長至幼,但你們家的情況特殊,所以,我就先遷墳,安葬了你外甥女,再葬你姐夫,這我跟你說過的,沒問題吧?
”
“沒問題,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張友全當即對我說道,“小棺爺,隻要你開口,怎麼樣都可以啊!
你盡管做就是了,我什麼都聽你的!
”
“嗯,這就好!
”我點點頭,去主持開墳落葬。
這新墳址是我自己選定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塊地絕不可能有問題了。
再加上,張友全起初一直守在這裡,之後劉雲玖守在這裡也是存不不離。
如果這樣都能出問題,那我也就隻能說一句‘命該如此’,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來了。
不過,顯然,擔心都是多餘的。
這一次下葬,甚至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直到墳坑被填平,堆起墳包來,我都還不太敢相信,竟然這麼順利。
而等到我們這邊都處理好了,我才對張友全說道:“我前一陣子去街上,找相熟的刻碑匠,幫你們家訂做了兩座碑,等選到個好日子,就幫你們家給兩座墳立碑。
隻不過,你姐夫落葬的日子,恐怕也不能太近了,因為我們這行是有行規的,‘七不埋,八不葬’,你姐夫最近的好日子恰好犯了忌諱,規矩不能随意就破掉。
這一點,你應該可以理解的?
”
張友全毫不意外的點頭,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