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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孕事

嬌妾 荔箫 3907 2024-01-31 01:06

  頭一件事,謹淑翁主大大方方地說了。是件喜事,她這家裡寵到隻願她過得舒心、連婚事也不肯逼迫的堂堂翁主,在長陽“混”了這麼多日子,終于碰上了情投意合的人。

  對方是何人她不肯多提,隻是說及這些時眉眼間的笑意總是濃濃的,然後清清嗓子,幸福滿滿地告訴紅衣說:“下個月,我們要回翰邶完婚去,日後還來不來長陽都不一定,就算回來大抵也沒心思打理竹韻館……就送你了。”

  “……”紅衣啞然,莫名其妙地得了這麼個厚禮,自然難有勇氣直接接受。卻是沒待她推辭,席臨川已一揖應了下來,“多謝翁主。”

  “不客氣。反正名聲都是她打出來的,後來一場舞賺的錢,便抵了我此前許久的開銷,我不虧。”謹淑翁主悠哉哉地說着,肩頭微一聳,笑容淡去,“另一件事……”

  她的目光再度落在紅衣面上,忖度片刻,說:“這事就不給紅衣這當夫人的添堵了。”

  紅衣淺怔,席臨川眉頭微皺,帶着她去前廳落了座,自己又折回那方雅間聽謹淑翁主說事。

  并沒有過多久,他就獨自走了出來。紅衣大有些緊張地問他怎麼了,席臨川釋然一笑:“我覺得是好事。”

  他沒有再加解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紅衣有點發蒙地觀察了一會兒,看他神清氣爽的樣子,似乎真是件好事。

  .

  又過月餘,席煥傷勢初愈的時候,軍隊要前往赫契了。

  已是五月炎熱漸顯的時候,那日他起床的時候卻仍是天還未亮時。小萄自然要起來送他,席臨川也起了身,紅衣被席臨川強勸了半天後還是不肯安心歇着,最終,是一起将他送到了府門口。

  他們這對做兄嫂的沒有多說話,站在幾尺外,看着小萄伏在他懷裡嗚嗚咽咽地哭了一場。

  有點熟悉的場景讓紅衣怔了一怔,然後看向席臨川,凝睇許久之後認真道:“還好你不去。”

  ――曾經她也是這樣,在他出征前夕,同他輕松地聊了一晚上,第二日清晨卻到底忍不住,撲在他懷裡放聲大哭。那時還是冬天,他的甲胄被寒風吹得一點溫度都沒有,讓她本就發寒發慌的一顆心顫得更厲害。

  席臨川淡一笑,攬在她肩頭的手一緊後又松開,信步上前,叮囑了席煥幾句,又向小萄一颔首:“他該走了。”

  “嗯……”小萄淚眼迷蒙地點點頭,環在席煥腰間的雙臂卻頓時更緊。又這般“賴”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松開,咬着嘴唇望一望席煥,哽咽說道:“你萬事小心,說好冬天帶我去映陽看雪的……”

  “我知道。”席煥笑而點頭,俯首在她額上一吻,遂向席臨川與紅衣鄭重一揖,轉身出府。

  那幾天,席府裡的氣氛十分沉悶。

  小萄還是頭次經曆這夫君出征的事,自然郁郁寡歡。席臨川雖然對沙場了解,若細心開解一番必然有用,但他卻是她兄長,關系間總有些避諱,不便說得太多。

  紅衣和她倒是親近,但又實在不懂戰争的事,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麼幾番話,幹巴巴地勸她别擔心、幹巴巴地誇席煥智勇雙全一定不會出事……

  第六日,小萄都聽不下去了,悲戚戚地擡頭看向她:“嫂嫂,您不必說了,我都快背下來了……”

  “……”紅衣尴尬地滞了一會兒,聽得她一歎:“我心裡有數,過幾日就好了,不用為我操心。”

  大約她也确在有意識地開解自己,又過幾天之後,這種“一靠近小萄就覺得周圍一片陰霾”的情況可算緩解下來。紛擾離去、一切歸于平靜的席府,開始為另一件事忙碌起來。

  ――還有兩三個月,紅衣便要生了。

  原本她一點都不緊張,每天沉浸在感受這孩子一點點長大的激動和欣慰中過了七個月了,将為人母的美妙感受占據了整顆心,甚至在席臨川入宮上朝不在府裡時,她都找到了新的愛好――半躺在床上,陪孩子聊天。

  其實自己也知道這是自言自語,但就是覺得特别有意思,有時說着說着還傻笑,弄得席臨川偶爾撞見時都不知該怎麼應對,左看右看後,拿了碟話梅給她,神色從容自若:“跟你聊天一定很累,喂他吃個話梅潤潤喉。”

  對此,紅衣懶得理他。

  這種輕松舒适愉悅無壓力的安胎過程,猝不及防地被席臨川打破了。

  也不知他突然動了哪根弦,去向皇帝請旨讨了個禦醫來,天天在府裡“鎮”着,據說要等她生完孩子再離開。

  按說,這沒什麼不好。生孩子嘛,就算是在醫療技術發達、有剖腹産的二十一世紀,都仍舊是個兇險事――每年都免不了有孕婦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命喪于此。

  她快生了、他找個醫術高超的禦醫來全方位保護,其實是在降低她和孩子的風險,實在沒什麼可抱怨的。

  但是……紅衣是個有“白大褂恐懼症”的人。

  在現代時就可怕去醫院了,一進醫院,哪怕是去看别人,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眼下的情況她知道輕重,自然不能要求那禦醫離開,但無論怎麼努力地說服自己,兩天之後,持續了七個月的美好心情還是蕩然無存了……

  原本她所想的都是美好的那一面,現在突然出現的禦醫就像是一個理智的學者,拍拍她的肩頭,告訴她說:哎,你記得看一眼另一面。

  “另一面”可能發生的事,就一下子全湧進腦海了。

  她可能會死在這事上,嗯……甚至可能和孩子一起死在這事上。又或許生的時候什麼問題都沒有,産後大出皿……

  還有個什麼雖然罕見但一旦出現就死亡率很高的事來着?似乎叫“羊水栓塞”什麼的……

  二十一世紀出了這種問題都得輸皿幾千cc才“有可能”能把人救過來,萬一這事發生在她身上……

  完蛋了!!!

  哦,還有!此前她居然都沒想過生孩子會很疼這個問題!明明看過不少資料的,最通俗易懂的說法,是說把人類的疼痛劃分成十幾個層級,女人生孩子是最高級别的疼痛……

  救命!!!

  紅衣一邊大罵自己又瞎琢磨太沒出息,一邊還是被自己吓壞了。

  此時已是深夜,她躺在榻上自己吓唬自己,悲憤之下一拳捶在榻上,猛地把旁邊的席臨川吓醒了。

  “怎麼了?!”席臨川一聲驚問,剛睜開的雙眼強摒開睡意,立即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個遍,又問一次,“怎麼了?”

  “抱歉……吵醒你了。”紅衣抽抽鼻子,扶着後腰費力地向他挪了挪,他便主動湊近了些把她攬住:“做噩夢了?”

  “沒有,我沒睡着。”紅衣搖頭,平躺着,側臉貼在他懷中,默了一會兒,道,“現在細想生孩子的事,我好害怕啊!”

  席臨川輕怔,腦中劃過一句“其實我也好害怕啊”,面上卻是一笑:“怕什麼?”

  “怕死。”她的神色凄然不已,用力一吸氣,明眸目不轉睛地望向他,“你說……我萬一難産了怎麼辦?”

  “所以我提前找了禦醫來照顧你。”他面上的笑容斂去,輕一吻她,“不會有事的。”

  “萬一呢……”她脫口追問道,又一咬牙,“唉……我也知道問你是白問,可我就是害怕!你趕緊安慰我!快!”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把廢話全繞了過去,将或許有點幼稚的解決方案直接說了出來,席臨川眉頭微挑,很配合地說:“你等我醞釀醞釀。”

  紅衣睇着他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說出第一句話,便先起了頭,“是不是有産房皿氣重對男人不好的說法?我不信這個,你信麼?”

  他壓根沒理她這抛磚引玉的步驟,直接跳到了下一步:“我會進去陪你的。”

  “……哦。”紅衣一點頭,又說,“萬一我難産了……”

  “你能不能别想這個?”

  “不能!”紅衣笃然道,“你聽我說。萬一我難産了、和孩子一起沒命了,你就找個自己喜歡的姑娘續弦;但如果隻是我沒命了、孩子還活着……你必須給他找個認真負責、讓他覺得‘這世界充滿愛’的姑娘才能續弦!”

  ――天啊!

  席臨川一時被她驚着了。禦醫跟他說過,孕中會多思,但她都“思”到給孩子找繼母的問題了?!

  他輕咳一聲,沉肅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那也是我的孩子。”

  “嗯,好!”她一點頭,默了會兒,又說了另一個可能,“若是我難産,禦醫說我和孩子隻能保一個……”

  “閉嘴!”席臨川忍無可忍地捂了她的嘴,驟然間變得兇神惡煞的樣子,吓得紅衣一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幹、幹什麼啊……

  這種事當然要先讨論明白才好啊!

  這到了幾千年後都還是個熱點話題,在互聯網上引起了幾度罵戰。眼下這事完全可能出現在她身上,她擔心到了、強不讓她說會憋壞的!

  “唔唔唔唔……”她被他按在手掌下的嘴不依不饒地掙出了四個字,席臨川從語調中判斷出,是“你聽我說”。

  “你聽我說。”他冷睇着她,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一點笑容都沒有,額上青筋一跳,“這事你既先提了,先跟你說清楚也好……”

  這個說法,好像他之前也想過這個可能了?

  紅衣怔怔地望着他,他稍沉了口氣,面色稍緩了下來,輕聲道:“如果出了這種事……我不能要這個孩子。雖說虎毒不食子,但我跟這孩子……終究還沒什麼情分。”

  在她生産之前,言及這種取舍。席臨川大覺這話有些殘忍,又很清楚這幾個月來,她有多盼望這孩子。捂在她唇上的手有些驚顫,他卻又不敢就此将手挪開,不想跟她理論此事。

  “如果這孩子保不住,你可以好好調養身子、我們再要一個;就算就此不能有孕,嗯……我們正好可以再逍遙幾年,然後收養個孤兒,并非難事。”他的目光避了又避,才終于迫着自己看向她。神色和說錯了話的孩子一樣緊張,卻還是半點都不松口,“這事沒的商量,必須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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