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綰發結同心(2)
許平君猶有餘驚地點頭,“你們如何找到我們的?
”
劉病已回道:“要多謝雲歌的胡椒子。
胡椒是西域特産,一般百姓見都沒見過,除了雲歌,還能有誰會把這麼貴重的調料四處亂扔?
雖然我們發現得晚了,但畢竟給了我提示。
”
雲歌這時才悠悠醒轉,眼睛還沒有睜,已經在大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
許平君剛想笑著提醒,孟玨卻示意她別吭聲,抓著雲歌的腳笑問:“是這樣抓著你嗎?
”
雲歌身子在抖,聲音也在抖:“別抓我,別抓我,我沒想殺你,是你先要殺我,我不想殺你的……”
孟玨本想捉弄一下雲歌,此時才發現,雲歌真被嚇得不輕,不敢再逗她,輕拍著她的臉頰:“雲歌,是我。
”
雲歌睜開眼睛看到孟玨,害怕的神色漸漸消失,怔了一會兒,猛然打起孟玨來:“你怎麼現在才來?
你怎麼那麼笨?
我還以為你很聰明!
我殺了三個人……嗚嗚……我殺了三個人……我還碰了他們的屍體,軟軟的,還是溫的,不是冷的……世上究竟有沒有鬼?
我以前覺得沒有,可我現在很害怕……嗚嗚……”
雲歌打著打著,俯在孟玨懷裡哭起來。
孟玨輕搖著雲歌,在她耳邊哄道:“我知道,不怪你,不怪你,這些人命都算在我頭上,閻王不會記在你賬上的。
”
許平君不好意思地撇過了頭,劉病已挑起簾子一角,把視線移向了窗外。
雲歌把第一次殺人後的恐懼全部哭出來後,漸漸冷靜下來。
等發現馬車裡還有別人時,立即鬧了個大紅臉,用力掐了下孟玨,瞪著他,怨怪他沒有提醒自己。
孟玨笑抽了口冷氣,拽住雲歌的手,不讓她再亂動。
雲歌笑瞟了眼劉病已,看向許平君,許平君笑搖搖頭。
雲歌一麵看著劉病已,一麵笑得十分鬼祟,劉病已揉了揉眉頭:“你們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
雲歌斂了嬉笑,兇巴巴地問:“我和許姐姐究竟是因為你們哪一個遭了無妄之災?
”
劉病已隨手幫許平君整了下她身後有些歪斜的靠墊,胳膊交握在兇前,懶洋洋地側躺到許平君身旁,笑著說:“沒我的事,問我們的孟大公子吧!
”
孟玨先向許平君行了一禮賠罪,又向劉病已行了一禮賠罪,“燕王狗入窮巷,想用你們兩人要挾我幫他刺殺霍光。
”
雲歌不解地問:“那抓我不就行了,幹嗎還要抓許姐姐?
”
孟玨早已猜到原因。
燕王曾看到過他和許平君在一起,而自己當時因為幾分私心,故意混淆了燕王的視線,沒有料到雲歌後來會自己跑到燕王麵前去。
雖然許平君已經嫁了他人,但燕王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就把雲歌和許平君都抓了起來。
孟玨雖心中明白,口上卻隻能說:“大概你們兩個恰好在一起,怕走漏消息,就索性兩個人都抓了。
”
雲歌問:“刺殺霍光還不如刺殺燕王,燕王已經無足輕重,霍光卻是隻手可遮天,你們怎麼辦了?
”
孟玨和劉病已相視一眼,孟玨說:“我和病已商量後,就直接去見了霍光,將燕王想借我之力刺殺他的事情告訴了霍光,我配合霍大人盡力讓燕王早日放棄頑抗,病已則全力查出你們的所在。
下午接到飛鴿傳書,燕王已經畏罪自盡了。
”
孟玨輕描淡寫地就把一個藩王的死交代了過去。
“啊?
”雲歌十分震驚,“燕王不像是會自殺的人,他更像即使自己死,也一定拚一個魚死網破的人。
敵人死一個,他平了,敵人死兩個,他賺了。
何況皇帝不是沒有賜死他嗎?
他自盡什麼?
要不甘心,就索性開始打,要想苟活,就認個罪,然後繼續好吃好喝地活著。
”
孟玨和劉病已視線交錯而過,孟玨笑著說:“皇帝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燕王大概因為做皇帝的夢破了,一時想不通就自盡了。
雲歌,你想這麼多做什麼?
他死他生,和你都沒有關係。
”
雲歌哼了一聲:“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
我今晚怎麼……”說著又難受起來。
孟玨握住了她的手:“都過去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
”
雲歌朝孟玨強笑了笑:“我沒有怪你。
”
孟玨淡淡笑著,眼睛裡卻幾分心疼:“我怪我自己。
”
許平君咳嗽了幾聲:“我胳膊上已經全是雞皮疙瘩了。
”
雲歌立即紅了臉,閉上眼睛裝睡:“我困了,先睡一會兒。
”
雖然吃了孟玨配置的安神藥,可雲歌一時間仍然難以揮去第一次殺人的陰影,晚上,常常被噩夢驚醒。
孟玨和雲歌都是不管世俗的人,見雲歌如此,孟玨索性夜夜過來陪著雲歌。
兩人隔簾而睡。
雖一時間不能讓雲歌不再做噩夢,但至少雲歌做噩夢時,有人把她從噩夢中叫醒,把她的害怕趕走。
劉病已知道許平君懷孕的消息後,又是悲又是喜,麵上卻把悲都掩藏了起來,隻流露出對新生命的期待。
買了木頭,在院子中給嬰兒做搖籃,還打算再做一個小木馬。
他不讓許平君再操勞,把家裡的活都攬了過去,做飯有雲歌負責,洗碗、洗衣、打水、釀酒就成了他的事情。
許平君嘮叨:“讓別人看見你一個大男人給妻子洗衣服該笑話你了。
”
劉病已笑著說:“是不是大丈夫和洗不洗衣服沒有關係,再說,怎麼疼妻子是我的事情,和別人何幹?
”
許平君心裡透著難言的甜,常常是劉病已在院子中做搖籃,她就在一旁給嬰兒做著衣服。
陽光透過樹蔭灑進院子,清麗明媚。
她做累了,一擡頭就能看到彎著腰削木頭的劉病已,不禁會有一種幸福到恍惚的感覺。
從小到大,在苦苦掙紮的日月間,她總是盼著實現這個願望,實現那個願望。
第一次,她心滿意足地渴盼著時光能停在這一刻。
手輕輕放在腹部,她在心裡說:“寶寶,你還未出生,就有很多人疼你,你比娘親幸福呢!
不管你是男孩還是女孩,爹和娘都會很疼你。
你會有一個很疼你的姑姑,將來還會有一個很能幹的姑父。
”
大清早,孟玨就出門而去,未到中午又返了回來,要雲歌陪他去一趟城外。
孟玨未用車夫,自己駕著馬車載著雲歌直出了長安。
雲歌坐在他身側,一路嘀嘀咕咕不停,東拉西扯,一會兒說她的菜,一會兒說她讀到的哪句詩詞,一會說起她的家人。
講到高興時,會自己笑得前仰後合,講到不開心時,會皺著眉頭,好像別人欠了她的錢。
孟玨隻是靜聽,笑容淡淡,表情並未隨著雲歌的談笑而起伏。
可他會遞水囊給雲歌,示意雲歌喝水;也會在太陽大時,拿了鬥笠罩到雲歌頭上;還會在雲歌笑得直打跌時,騰出拽馬韁的手,扶著雲歌的胳膊,以防她跌下了馬車。
等馬車停在一座莊園前,雲歌才反應過來孟玨並非帶她出來遊玩。
門匾上寫著“青園”兩字,園子雖維護得甚好,可看一草一木、一廊一柱,顯然頗有些年頭,雲歌低聲問:“這是誰家園子?
”
孟玨握住雲歌的肩膀,神情凝重:“雲歌,還記得上次我帶你見過的叔叔嗎?
”
雲歌點頭。
“這也是他的産業,風叔叔病勢更重了,藥石已無能為力,今日怕是最後一次見他。
過一會兒,不管風叔叔和你說什麼話,都不要逆了他的心意。
”
雲歌用力點頭:“我明白了。
”
孟玨握住了雲歌的手,帶著她在回旋的長廊上七拐八繞,不一會兒到了一座竹屋前。
孟玨示意雲歌在外麵等著,自己挑了簾子先進去,到了裡屋,他快走了幾步,屈膝半跪在榻前,“小玨來向風叔請罪。
”
有小廝來扶陸風坐起,放好軟墊後又悄悄退了出去。
陸風凝視著孟玨半晌都沒有說一句話。
孟玨也是一言不發,隻靜靜跪著。
陸風似有些累了,閉上了眼睛,歎了口氣,“挑唆著燕王謀反,激化上官桀和霍光的矛盾,該死的都死了,現在霍光一人把持朝政,你可滿意?
小玨,你的心真大,難怪九爺不肯把西域的産業交給你。
”
陸風聽到屋外女子和小廝說話的聲音,“你帶了誰來?
雲歌嗎?
”
孟玨回道:“是雲歌,怕叔叔病著不願意見客,就沒敢讓她進來。
”
陸風打斷了他的話,怒道:“不敢?
你別和我裝糊塗了,叫雲歌進來。
”
雲歌進來後,看孟玨跪在榻前,也立即上前跪了下來。
榻上的人雖然麵色蠟黃,可眼神仍然銳利,也沒有一般病人的味道,收拾得異常幹淨整潔。
陸風看著雲歌,露了笑意:“丫頭,我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麼跪我?
”
雲歌紅著臉偷瞟了孟玨一眼,雖然是低著頭,語氣卻十分坦然:“你是孟玨的長輩,孟玨跪你,我自然也該跪你。
”
陸風笑點了點頭:“好孩子,你這是打算跟著小玨了嗎?
”
雲歌搖了搖頭:“不是。
”
陸風和孟玨都是一怔,孟玨側頭看向雲歌,雲歌朝他一笑,對陸風說:“不是我跟著他,也不是他跟著我,是我們在一起,是我們一起走以後的路。
”
陸風大笑起來:“真是玉……和……女兒……”話說了一半,陸風劇烈地咳嗽起來,孟玨忙幫他捶背,又想替他探脈,陸風擺了擺手,“不用費事,就那個樣子了,趁著能笑再多笑幾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