産婆們在這兩天時間裡,簡直像是苦苦熬過了兩千年一樣,好不容易傳授完了經驗,以為終于可以從這痛苦的處境中解脫出來,結果绮裡晔聽是聽完了,根本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你們說的都隻是理論而已,孤就算知道得再多,終究從來沒有親自接生過,總覺得心裡沒有底……”
産婆們在心底咆哮:“……”
那就别鬧什麼自己接生,交給我們就行了啊!
隻知道理論當然跟實際接生過不一樣!
绮裡晔若有所思地:“要不這樣好了……”
産婆們一臉驚恐:“……”
這又是想要幹什麼?
“近期崇安城裡有即将臨盆的産婦,你們去接生,孤也在邊上旁觀,就算不動手,看過幾次也應該有實際經驗了。
”
“……”
産婆,集體吐皿三升,卒。
……
水濯纓開始的時候并不知道绮裡晔有如此喪心病狂的想法,直到他這一次回到鳳儀宮,光明正大地征求她的意見:
“心肝寶貝兒,我需要看一下其他女人的某個部位,你介意麼?
”
水濯纓:“……”
ExcuseMe?
他要看其他女人的某處,這麼君子坦蕩蕩地來問她介不介意?
“是這樣。
”绮裡晔給她解釋,“我要親自給你接生,但是以前從來沒接生過,聽産婆說了一大堆,還是覺得心裡沒底。
所以想看看其他女人生産的時候都是什麼樣子,到你這裡的時候能有點經驗,不至于亂了手腳。
放心,我就看看而已,絕對不會碰那些産婦一下。
”
水濯纓:“……神經病啊!
”
玄翼在後面默默地不忍直視。
皇後娘娘,我們都已經被雷過了,您自個兒淡定點吧。
水濯纓崩潰地一手捂臉:“找來的那些産婆不都是最好的麼?
産婆來接生就行了,你瞎摻和個什麼勁兒?
”
這個死變态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長的?
绮裡晔理直氣壯:“你的那裡除了我以外誰都不準看,産婆也不行。
”
水濯纓嘴角抽搐:“……哦,那你就可以看其他女人的那裡了?
”
绮裡晔:“我那是為了幫你接生!
”
水濯纓:“我那還是為了生孩子呢!
産婆都是女的,你一個大男人去看其他女人生孩子算是怎麼回事?
”
绮裡晔啟動蠻不講理模式:“我不管,你的接生隻能由我來負責,我負責就必須有足夠的經驗保證你的安全!
”
水濯纓:“……”
跟此人沒有道理可講。
無可奈何地:“随你去看好了,要看就暗地裡偷偷地看,别把那些産婦吓壞了,造孽。
”
她是從現代過來的人,畢竟思想開明得多,绮裡晔要看又不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并不是不能接受。
現代那些學醫的什麼人體部位沒有見過,婦産科裡面還有不少男醫生,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讓他們打一輩子光棍。
這個神經病非要學接生,那就讓他去學好了。
他親自給她接生大約也會有點好處,那就是她到了分娩的時候,一想到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肯定能分散走不少疼痛上的注意力。
本來以為绮裡晔這下應該滿意了,結果他還是居高臨下地瞪着她,一臉不爽的表情。
“我提出這麼出格的要求,你難道不應該再堅持一會兒嗎?
怎麼這麼快就答應了?
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我去看别的女人?
”
水濯纓:“……滾!
你特麼到底要鬧哪樣!
還想不想過日子了!
”
……
北晉,邺都,太子府。
一個身着綢衫容貌俊秀的富家少年,帶了兩個随從,從太子府後門裡面走出來,手上十分潇灑地搖着一把折扇,活脫脫一副纨绔子弟模樣。
任誰看見了,都不會想到這是堂堂太子府的女主人,當朝太子妃。
楚漓這大半年來都是用這副行頭出去經商。
人前她可以做做樣子裝出一個端莊大氣知書識禮的太子妃模樣,人後還是怎麼潇灑自在怎麼來,換成各種裝扮出去浪蕩是常有的事情。
她今天去的是她新開的一家茶樓。
茶樓有一半是特意面向女性設置的,裡面除了一般茶樓裡有的茶以外,還有專門提供給女子的花果茶,養顔茶,瘦身茶,剛推出來不久的奶茶之類。
因為是新開,她現在經常會抽空去那邊逛逛,看看經營情況如何。
茶樓一層不分男女,下午這個時間點正是人們喝茶消閑的時候,一層的座位上有三分之二都坐着人。
楚漓仿造現代的形式布置的座位,有單獨隔開的小間,也有像是吧台一樣的長排單人座。
她在單人座那邊坐下來,旁邊有兩個身穿綢緞衣衫的年輕人,像是市井中的富家子弟,在那裡閑聊。
“……怎麼可能?
太子府裡面不是隻有一個正妃麼?
”
“太子府裡頭是,外頭不是啊!
順子聽見給那宅院裡送菜的王老頭兒說的,裡頭的下人管莫家大小姐叫側妃!
現在咱們北晉統共就那麼幾個皇子王爺,誰家的側妃不好好在自己府上住着,會住在那麼一個犄角旮旯的小院子裡面?
”
“但是我前段時間聽說,莫家大小姐好像遠嫁到北方去了。
”
“那肯定就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你想太子不讓人知道他納了這麼個側妃,但莫大小姐一個大活人,總不能憑空消失了吧,總得給她安排一個去處啊。
”
“那說來奇怪,這太子為什麼納個側妃都不敢讓人知道?
那可是丞相千金啊,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
“這我就不清楚了。
聽說那位太子妃有一段時間可是彪悍得很,興許太子殿下是個懼内的,怕的就是太子妃?
”
“胡說,你也不看看太子殿下那氣場,像是個懼内的麼?
”
“這可不一定,你看白石街上的那個陸老爺,在外頭擺譜擺得跟什麼似的,回了家對着他家裡的母老虎,還不是比羊羔都老實……”
那兩人在那裡議論得正歡,轉頭看到旁邊一個少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看,眼睛睜得極大,一張俊秀的面容上蒼白得毫無皿色。
兩人被吓了一大跳,像是剛剛想起來這些事情不能随便在公衆場合議論,連忙賠笑道:“這位兄台,我們不過是随口說說而已,做不得真,兄台随便聽聽就好。
”
一邊說一邊急急忙忙地起身,結賬離開了,還能聽到其中一人的埋怨傳來:“在外頭說這個幹嘛,太子的事情哪是我們能妄議的,小心等會兒被人告了,吃牢房去……”
楚漓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白得厲害,整個人猶如一樽白色脆瓷的雕塑一般,仿佛隻要輕輕一碰,就會碎裂成千片萬片。
跟着她進來的兩個護衛自然也聽到了那兩個人的議論,本來第一時間就想上前阻止,但楚漓已經聽清了他們在說什麼,一個眼神掃過來,兩個護衛就不得不硬着頭皮停下。
絕大多數時候,楚漓都是平易近人很好相處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可怕的眼神。
跟在楚漓身邊久了,兩個護衛也了解她的脾氣,烈得厲害,既然都已經被她聽到了端倪,這時候要是執意上去打斷的話,隻顯得他們更加做賊心虛。
楚漓在那裡也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兩個護衛看着她的樣子隻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她被刺激出了什麼問題來。
又不敢上去叫她,正要派人去通知聿凜過來,楚漓終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她的腳底下像是踩着棉花一樣,虛浮地朝茶樓外面緩緩走去,目光似乎有些飄忽,腳步都有些不穩。
兩個護衛連忙跟上去,楚漓就這麼像一縷剛剛從身體裡被抽離出來的鬼魂一樣,一路半飄着回到了太子府。
聿凜這時候正從皇宮中回來,一見楚漓以這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樣子走進太子府大門,心髒霎時間像是踩空了台階般猛然往下一沉。
正要發問,目光落到楚漓後面的那兩個護衛臉上,一見那兩人的神情,他瞬間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楚漓還是像幽靈一樣,無聲無息地飄到他的面前,沒有大吵大鬧,沒有怒罵質問,隻是定定地望着他,一雙大眼睛幽黑得像是兩個無底鬼洞一般。
“給我個解釋。
”
她的聲音平靜得詭異,死水般沒有一點波瀾,跟她平日裡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說的是給她一個解釋,而不是向聿凜求證外面這些流言是真是假,因為她直覺裡知道,這流言是真的。
莫秀容三天進宮一次給齊妃針灸,她當然是知道的,也奇怪過莫家小姐丞相千金難道就這麼一直給齊妃看病,不用嫁人。
聿凜私底下給她解釋,莫秀容壞了名節,現在已經不好在邺都出嫁,定了一門遠方的親事,正在待嫁中。
隻是因為齊妃的病需要她的醫術,所以暫時先留在邺都,等齊妃的病好了之後再出嫁。
古代女子壞了名節是奇恥大辱,莫秀容每次進宮的時候都顯得十分抑郁沉默,楚漓知道她為什麼心情不佳,對她還抱有幾分同情。
莫秀容一副不想跟人多說話的樣子,她就也從來不去主動找莫秀容攀談。
而她每次進宮看望齊妃的時候,隻要正好碰上莫秀容來給齊妃針灸,聿凜一定會在場看着她們兩人。
整整大半年下來,她跟莫秀容碰上了數十次,每次至少一兩個時辰,但從來就沒有任何和莫秀容單獨相處的機會。
以前她還沒有注意到,現在才覺出不對來。
她跟莫秀容都是女子,又不會發展出什麼貓膩,聿凜為什麼要這麼寸步不離地盯着她們兩人?
是不是就為了不讓她和莫秀容交流,免得戳破他這個精心制造出來,把她蒙在裡面的鼓?
除此之外,從那兩個護衛的反應也可以看得出來。
倘若這事情純粹是子虛烏有,護衛應該會理直氣壯地上去阻止那兩人的胡編亂造,信口污蔑。
太子殿下行得正坐得直,光明坦蕩,并不怕她去查。
但是他們沒有。
在她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她隻是瞪了他們一眼,他們就心虛地縮了回去。
這說明什麼?
說明确有其事,她既然已經聽到了,肯定會去調查。
這事情如果是真的,太子确實納了莫家大小姐為側妃,養在邺都城中一所小宅院裡面,這不算是一件小事,也會留下很多證據,是經不起她調查的。
真正查起來,很容易就會被她查出真相,所以那兩個護衛幹脆便也不去阻攔了。
她雖然心大,但并不是愚蠢。
沒有猜疑聿凜的時候什麼也不會想,到了真正需要想的時候,不代表她就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