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引一衆将士接見,請入虎帳,報說前事。
賈诩聽罷,眼眸泛着陣陣精光,扶着下颚胡須,沉吟不語。
曹丕澀聲告罪。
賈诩卻是淡然一笑,與曹丕謂道。
“子桓前番大挫吳賊,渡過長江天險,可謂立了大功,後來因憐惜徐文向之才,納之為用,卻無料到此人奸詐無比,竟是吳賊内應。
子桓一時不慎,中其奸計,以緻如此,亦也難怪。
此中之事,我自會向陛下一一如實禀報。
不過子桓你畢竟乃軍中統将,罪不可免,此番便算是以功抵過罷!
!
”
曹丕聞言,心頭一蕩,便是明悟了賈诩的意思。
其父曹操,一生愛才如命,求賢若渴,如依照賈诩所言,其父想畢不會多加怪罪。
不過如此一來,徐盛卻是要背負惡名。
他最終為曹丕而死,但曹丕卻不能以魏臣之禮相葬,而吳人自然對他恨之入骨,隻恐怕亦不會為其正名。
想到此,曹丕眼中不禁露出幾分不忍之色。
賈诩目光一凝,忽然說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子桓你還需多~加學習,否則日後如何能統率朝綱!
?
”
曹丕聽了,神色一沉,暗歎一聲,拱手一拜,口稱受教。
曹彰見狀,眉頭一皺,欲言又止,不過最終還是并無出聲。
此事便就此告一段落。
賈诩命諸軍各去歇息,然後又命曹丕取來地圖,命向導官将建業城四周緊要之處,一一說予。
賈诩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當下便将建業城方圓數十裡内的地勢謹記在心。
随後,賈诩命各将退去,自己在帳内思索計策。
到了次日晌午時分,賈诩傳令諸将,聚于帳内商議。
賈诩坐于高堂,面色嚴厲肅然,渾身散發着一股莫名的威壓,沉聲而道。
“建業城地勢險峻,城牆皆以堅石固岩修葺,城池堅固無比,實乃一座銅牆鐵壁的固城。
我軍雖有軍器,但若與之正面突破,卻難以取好,更兼我軍前番折損不少兵力,士氣低落,不宜硬戰強攻。
不過那諸葛子瑜,素來謹慎缜密,如今決意死守建業,望能據高城以抗我軍,以逸待勞,拖延時日,待我軍糧食告缺或久攻不下,忽生變故時,方而盛勢攻之。
眼下局勢,對于我軍極為不利。
若要攻破建業,隻可以奇制勝,方可為之!
”
曹丕聞言,神色一凝,急忙問道。
“不知太傅可有計耶!
?
”
賈诩淡然一笑,卻無發言,目光環視諸将,見各個都在沉頭苦思,唯有郝昭一人眼光發亮。
賈诩眼神遂露出幾分異色,昨日聽聞前番之所以能大破吳賊,渡過長江,全是依賴此子之計。
賈诩不禁心裡好奇,便是問道。
“依伯道之見,該當若何?
”
郝昭正在沉思,聽賈诩喚起,心頭一震,連忙拱手作揖而道。
“回禀太傅,末将以為吳賊兵力雖弱,但有高城可據,并不俱于與我軍作戰。
若要出奇制勝,唯有誘得吳賊出城方可。
”
賈诩聞言,微微颔首,似乎認同,示意郝昭說下去。
這時,曹彰忽然打斷謂道。
“可太傅亦有言,那諸葛子瑜心思謹慎,前番挫敗,乃一時不料我軍中有高謀之士,如今欲要誘其出城,隻怕非是易事。
”
郝昭聽了,神色端然,不急不慢,緩緩而道。
“三皇子所言是理。
竟是如此,我軍不妨作勢急攻,詳裝欲要集中兵力,強攻建業,卻又将辎重屯于西面一高山險處。
吳賊見了,必以為我等為了多調撥兵馬,故而如此。
如此誘之,一旦諸葛子瑜忍耐不住,欲要發兵燒毀我軍辎重,我等便可趁機伏之!
!
”
郝昭計策道出,賈诩眼中刹地迸射出兩道精光,縱聲笑道。
“哈哈哈!
!
天下高見,多有相合!
!
伯道之計,正合我心中之事也!
!
”
原來賈诩昨夜思索一夜,想到的計策,竟與郝昭之計幾乎不謀而合。
賈诩對郝昭頓時刮目相看,心中暗道。
“此子察事入微,且韬略不凡,若加以磨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
我聽聞那郭浪子收了一徒兒,名叫姜維,乃人中之龍。
此子入仕不久,便屢屢立下奇功,如此人傑,竟落入了郭浪子之手,實在教人妒忌不已。
”
想到此,賈诩忽然起了一個念頭,遂向各将頒發調令,各将紛紛領命而去,唯獨郝昭一人并無接到軍令。
半響,帳内隻剩下郝昭、賈诩二人。
郝昭面容平淡,看卻是不急。
賈诩眉頭一皺,沉聲問道。
“麾下諸将皆願争先立功,我人人下令,唯獨無事與你。
你卻不見絲毫急色,莫非不欲立功耶!
?
”
郝昭聽言,拱手作揖,畢恭畢敬地說道。
“太傅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昭豈敢揣測,随時聽候差遣!
!
”
賈诩聽了,覺得這郝昭性子側忍,能對功績名利無欲無求,把持本心,與自己頗為相似,頓時心頭更起了幾分喜意,遂與之謂道。
“伯道今年幾何?
何處之人?
”
“回禀太傅,昭本是太原人也,昔年因白波賊作亂,舉家遷移到中原安居。
昭今年已二十有二。
”
郝昭疾言速語,回禀賈诩。
賈诩聽了,連聲叫好,遂又一一細問郝昭家中境況。
聽聞郝昭之父,曾在軍中入仕,官至都尉,後來染病回鄉,不久病逝。
郝昭繼承其父遺志,從軍入仕,家底清白,可謂是一門烈士。
賈诩越聽越是心喜,他素來處事圓滑、謹慎,若是這郝昭家底渾濁,他甯願棄之,亦不願日後煩事纏身。
賈诩聽罷,喜上眉梢,忽然話鋒一轉,與郝昭謂道。
“伯道,我見你年紀輕輕,為人老練,謙虛有禮,處事不驚,腹中懷有志向,熟通韬略兵法,非池中之物也。
我有意收你為徒,不知你可願否?
”
郝昭聞言,眼色一變,心中如若泛起百丈浪花,又驚又喜。
可知賈诩乃當今朝廷太傅,位列三公,一生建立奇功無數,深受當今陛下曹操器重,若是要說其一生事迹,恐怕三天三夜也難以說盡。
如此人物,竟然能青睐自己,郝昭一時實在反應不過來,陷入一陣狂喜的呆滞。
賈诩哈哈一笑,忽然,郝昭雙膝一跪,重重叩首,慨然而道。
“昭何德何能,幸蒙太傅如此賞識,願侍為君父,悉心聽教!
!
絕不令太傅受蒙!
!
”
賈诩聽了,亦是大喜,連忙扶起郝昭,從腰間取下一塊雕紋精細的羊脂玉,與郝昭謂道。
“此塊寶玉,乃當今陛下所賜,為師此下便贈予你。
望你日後學有所成,盡心竭力,回報朝廷,為國之棟梁!
!
”
賈诩說罷,便将寶玉塞在了郝昭手中。
郝昭渾身激動得顫抖不已,接過寶玉,心中對賈诩感激不盡,澀聲而道。
“徒兒定當師傅謹遵教誨!
!
”
之後,賈诩與郝昭先簡略說了朝廷的局勢,畢竟郝昭此下已是賈诩之徒,兩人關系不淺。
而賈诩素來支持世子曹丕繼承大寶之位,郝昭至此便将打上曹丕一派的身份。
而其中荀攸、陳群等人,暗裡支持的卻是曹植。
至于曹彰,因其悍勇,得到朝中以張颌、許褚為首的不少将士支持。
郝昭聽後,暗暗心驚,原來看似風平浪靜的大魏朝廷,暗中卻是早分派系,暗濤洶湧。
不過郝昭竟然已派了賈诩為師,除了曹丕之外,自然不會再投于他人。
賈诩見郝昭領悟極快,心中更喜。
忽然賈诩面容一緊,神色帶着幾分肅然凝重之色,與郝昭沉聲謂道。
“伯道,有一點你當時刻謹記在心,無論如何,我等所忠的乃是當今陛下。
縱有一日,陛下下旨教你除去何人,此人無論是誰,你不必多慮,執行便是!
!
”
“可若是!
?
”
郝昭眼色一變,張口欲止。
賈诩面色冷酷,不容置疑而道。
“大魏乃陛下曆經千辛萬苦創立,功高蓋世,大魏一城一地,一磚一瓦,無論人畜,皆屬于陛下。
凡是陛下所令,縱是為師或是世子殿下,你當速行。
否則,隻會死更多的人!
!
”
郝昭聞言臉色連變,提起當今天子曹操,賈诩眼中不禁露出幾分駭色。
郝昭看在眼裡,将賈诩的吩咐镂刻在心。
一夜過去。
當夜,曹彰依照賈诩吩咐,親自引兵将辎重屯集于西面山頭險處。
到了次日,吳兵斥候探得,連忙回禀諸葛瑾。
諸葛瑾聽了,神色大變,滿臉沉重之色,歎聲而道。
“看來這賈文和是欲要集聚兵馬,硬攻建業城!
”
“大司馬此話怎講?
”
朱桓聞言,面色一緊,眼中閃過幾分茫然之色,凝聲問道。
諸葛瑾眼中閃過精光,徐徐說道。
“魏寇之所以将辎重屯于險處,一來乃是方便調撥兵馬,集合兵力。
二來則是提防我軍前往襲擊營寨,燒毀辎重。
”
朱桓才智不俗,當下一聽,便是醒悟過來。
半響,朱桓忽然嗤笑起來。
諸葛瑾見了,眉頭一皺,呐呐問道。
“休穆何故灑笑!
?
”
“桓笑那賈文和空有虛名,不過一無謀之士,不知應變之輩耳!
!
”
朱桓面色一凝,雙目炯炯有神,嘴角含笑而道。
諸葛瑾聽了,看朱桓似乎運籌帷幄之中,心頭一震,急問道。
“休穆何出此言,快與我細細說之!
”
朱桓作揖應諾,遂徐徐而道。
“賈文和此番有二敗。
其一,我建業城堅固據險,莫說魏寇二萬兵馬,縱是十萬大軍,亦是急切難破!
!
其二,魏寇集聚兵力,以為我軍疲于防事,其辎重之處,有險可據,便可無患。
卻是太過輕視我等耳!
!
”
諸葛瑾聽得臉色連變,連連颔首。
朱桓話鋒一轉,接話又道。
“大司馬不必多慮。
所謂欺敵者必敗!
!
我已有有計,可教魏寇不日便将狼狽而撤!
!
此計如此。
魏寇集中兵力,急欲取建業城。
彼軍狂攻之時,其屯糧之所,防備空虛。
我等卻可教城中壯勇僞裝成兵士把守,暗裡卻教精銳之士,望西門而出,急望其屯糧之所襲擊,然後縱火燒之。
彼軍糧草盡毀,糧草短缺,軍心大亂,不日便将撤軍。
我軍蓄勢待發,但見彼軍撤退,引城中軍民盛勢掩殺,必可大獲全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