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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小福星罩着小主子

  乾清宮中,隻有朱允熥和戶部尚書張紞相對而坐。

  朱允熥坐在寶座之上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的看見張紞的官帽之下,已滿是花白的頭發。

  張紞老了!

  就算是不老,這幾年大明王朝大管家這個重擔,也把他壓老了!

  “皇上,您是要在新政之後,全面放開海禁?”

  隻有他們君臣二人,張紞緩緩的直接開口,直接說出心中所想。

  “诶.....”朱允熥笑笑,伸手拿起一顆橘子掰開,然後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果盤對王八恥說道,“給張愛卿端過去!”

  外人都以為,朱允熥這個皇帝最信任的臣子,大概是常升,李景隆,朱高熾等人。

  可其實隻要是身在南書房的大臣們,就心裡都清楚。皇帝真正無條件信任的,卻是平日沉默寡言,甚至偶爾跟皇帝唱反調的張紞。

  因為張紞,是太祖高皇帝專門留給永昌皇帝的可以放心驅使的臣子。

  縱觀太祖高皇帝一生,最不屑也最厭惡的就是讀書人口口聲聲說的道德操守。

  但他最欽佩的,也恰恰是那些真正有品德有操守的人!

  而張紞,就是這樣的人!

  “朕的用意,你猜到了?”朱允熥往嘴裡送了一口橘子,笑道。

  張紞沉默片刻,“開海應是利國利民之策!”說着,擡頭看向朱允熥,“以前禁海,也是沒法子的事!”

  在很多人看來,大明朝初年的禁海,很是有些不可思議。就因為有倭寇,就因為怕老百姓揚帆出海以至于沒人種地就禁了?

  所謂政ce,其實都是時代發展的縮影。

  彼時大明立國不久,整個帝國剛從戰亂的陰影中擺脫出來。

  但對于百姓而言,數十年的戰亂造成的一個後果之一,那就是百姓和兵乃至和賊,其實沒什麼分别了。

  沿海之地向來貧瘠,常有不服官府管束的百姓聚衆作亂。官府一旦管束不力,這些人就揚帆出海變成海盜,逃之夭夭。

  再加上,當時帝國的第一要務,是盡快的開展生産,國家不需要昂貴的舶來品,也不需要華而不實的一切。

  需要糧,需要布.......

  所以當時帝國的重心,就注定不會放在海洋上!

  而現在,在朱允熥這個時代,所有的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沒有海盜,也不必再怕百姓逃亡海外,大明帝國既不缺糧,又不缺布......

  ~

  聞言,朱允熥笑笑,“什麼叫應該是利國利民之策,是就是,應該是什麼意思?”

  “做得好,就利國利民,做不好.......”張紞沉吟片刻,“或許,會成為後世子孫之鑒!”

  朱允熥放下手中的橘子,看着張紞等待下文。

  “要想做得好,就不能太急!”張紞又道,“在老臣看來,皇上您現在....太急了!”

  他已經說的很委婉了!

  隻是說皇帝急,沒有說皇帝你的野心太大了!

  “新政還未塵埃落定,江南一隅已是哀聲怨道!”張紞又道,“再在東南之地,實行開海......”

  “皇上,臣老了!臣年輕時候也覺得世間之事,都是功夫不怕苦心人有志者事竟成!”

  “可是直到如今臣垂垂老矣,才明白一個道理。人,一輩子莫說很多事,能把一件事做好做精,且取得成就,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說着,張紞低頭,看着面前果盤中的蜜橘,繼續道,“此道,亦是帝王之道!”

  朱允熥默默吃着蜜橘,沒有說話。

  張紞再擡頭,又道,“老臣知道皇上有沖天之志,但所謂凡事終究要順其自然。過剛易折,過猶不及的道理,想必皇上您也都知道!”

  “曆來聖君治國都是小心謹慎為上!因為我中華之地,人口太多疆域太廣,牽一發動全身!”

  “皇上即位以來種種大刀闊斧之改革,民政軍政,農業商業如今又是海禁!”

  “是,皇上您的籌謀是對的!各種弊端若不現在處理,就隻能留給子孫後代!”

  “可是您沒必要這麼急,沒必要多管齊下!諸多改革還沒見成效,您就急于下一個改制。”

  說到此處,張紞緩緩摘下官帽,放在一旁,低聲道,“您總要給百官個天下臣民一個時間,一個從懷疑到信任的時間,一個見證新政好處的時間吧?”

  “太急,會亂的!亂會壞事的!而現在一旦壞事了,前期皇上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再者說,皇上您如今還年輕。臣說句大不敬的話,起碼還有數十年.......即便是您這代做不到,還有子孫後人.....”.八

  終于,朱允熥擡起頭,看着張紞。

  “說話就說話,把帽子摘了幹什麼?”

  張紞一頓,“老臣......”

  “為了祁著的事想避嫌,要撂挑子?”朱允熥看向張紞,“那你說,戶部這大管家該交給誰?李至剛嗎?”

  “老臣.......”張紞滿腦子都是勸皇帝要緩緩為之的話,誰想皇帝卻好似根本沒聽見一般,而是直接把話題岔過去了。

  準确的說也不是岔過去了,是皇帝所說的跟他所說的,不是一個事。

  張紞說的是政務,而朱允熥則說的是未來的官員任免調動。乃至,他張紞這一系官員們的烏紗帽!

  他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隻能下意識的回道,“戶部,決不能交給李以行那樣急功近利之人!”

  “給你交個底!”朱允熥又看看張紞,又信手在旁邊盤子中,捏了把瓜子,“祁著沒貪腐,但他的身份不能在廣東待下去了!但現在,他還不能走!”

  “明年八月左右,陳德文升任廣東布政司使。祁著進京.........戶部左侍郎!”

  “你不用擔心,開海就是開海。不會如新政這樣,讓很多人丢了官身,掉腦袋。更不是什麼東風壓西風,也涉及不到權力之争。”

  說着,朱允熥看了張紞一眼,“你是知道的,朕最讨厭的就是黨争!”

  “臣是擔心皇上您年輕氣盛.........”

  “朕再年輕氣盛,也不可能把反對朕的人都殺了吧?那朕成什麼了?”

  朱允熥一笑,“張愛卿把帽子戴上,别涼着了!”

  說着,他拍拍手,又拿起帕子擦了擦。

  “至于你剛才說朕諸事操之過急,不免有急功近利之嫌!”朱允熥點頭道,“對,朕是急!人生短短數十年,朕能不急嗎?”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的人責任,朕從來就不信什麼後世子孫自會辦理的屁話!”

  “朕這一代人都沒辦明白的事,他們怎麼能辦明白?而朕這一代人不辦的事,留給後世子孫,留下的就是禍患!”

  “也正是因為朕年輕,朕才敢這麼大張旗鼓的雷厲風行!新政也好,農商軍民還有海禁,都需要快刀斬亂麻!”

  “老成持重沒錯,但是太過老成就失了銳氣!”

  “張愛卿,你勸朕,朕聽!但是,你更要幫朕!”

  張紞看着官帽,面露苦笑,“在皇上心中,伴随着開海的改制,應該還有稅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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