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勇之夫
将台之上僅止五人,空氣中還彌漫着藥香。
将台之下人如潮聚,浮島上的戰士迅速向此聚攏。
整個丁卯界域的所有人族戰士,皆在這第二浮島,軍令一下,萬山無阻。
姜望沒有任何别的動作,隻一按掌,止住了這些戰士堅毅的目光。
當時他在這丁卯界域統帥大軍,就是帶着眼前的這些好漢子,對陣鳌黃鐘,赢得了一場完整的軍事勝利。
彼時麾下将領,還活着的隻剩一個塗良材。
他便對塗良材道:「守住浮島,不要再輕易放人進來。
全軍動員要求神臨戰力,與爾等無涉。
」
不管心中是如何感受,不管他所接受的軍令曾使他如何痛苦,不管他傷得有多重。
他現在還在戰場上,還是軍人,他願意去服從命令。
願意奮此殘軀,在這種族戰場,為人族而戰。
但不願意再帶人去......
兵家之術,本就不強求士卒個人武力,本就是集衆成力。
塗良材他們的力量雖不足夠,但完全可以歸于姜望的軍陣裡。
可姜望開口,塗良材也隻得領命。
他想了想,又承諾道:「末将以人頭擔保,喬鴻儀之事必不再有!
」
姜望拍了拍他的肩膀:「喬鴻儀永遠都會有,我更希望你保重你的人頭。
若事不可為......全軍為上。
」
說罷他便轉身,直接踏空而走。
陳治濤、符彥青、竹碧瓊、卓清如,都一言不發地跟着升空。
姜望頓步折身,嚴厲地盯着竹碧瓊:「你就别跟來了!
」
竹碧瓊沒有看他的眼睛,倒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回身一招,将那些熬好的藥湯都卷來,浮于半空。
而捧起其中一罐,遞給姜望:「把藥喝了。
」
姜望接過來,仰頭一口飲盡,如飲烈酒。
然後道:「麻煩你守島。
」
竹碧瓊一拂袖,将陳治濤和符彥青的藥罐甩給他們。
而後勇敢地與姜望對視:「我已是神臨,也在令中。
」
姜望無言以對。
那藥罐像暗器一樣飙來,砸得空氣都在響,陳治濤使了個手法才接住,亦開口勸道:「雖是全軍召集,但此界釣海樓真傳,去一個就可以了。
師妹你就守在這裡,看看其它界域是否需要幫助。
」
他倒是純粹出于宗門大局上的考量。
如今懷島岌岌可危,樓主在東海龍宮亦前路未蔔。
他和竹碧瓊,實在不該再一起冒險。
總得留一個未來?
竹碧瓊轉眸看向他:「我現在比陳師兄狀态更好,更适合搏殺生死,如果隻去一個,還是陳師兄留下來養傷吧!
」
陳治濤亦無言。
卓清如面無表情,但餘光亂轉,興緻盎然。
不知道的,大約會覺得她對戰争是有所期待的。
符彥青從頭到尾就默默喝藥。
最後仍是五人一齊出發。
姜望的确不知兵。
他在兵略上的巨大空白,不是他現在讀幾本兵書,上幾堂課,就能夠完全彌補的。
有些需要皿與火的洗禮,有些需要時間。
就比如那旗卒傳訊,他聽得蹄聲,以為是踏風妖馬。
但靠近了才發現,其實是「逐雲」。
齊夏大戰裡,齊國虜獲了大批夏國自景國高價購入的戰馬,即所謂「玉台青骢」。
齊國馭獸坊在此基礎上重新研究改良,以秘術催生,才培育出這一代的逐雲戰馬。
其優異之處,已經在多處戰場檢驗過。
與「逐風」相比,它速度更快,卻荷載更重,唯一不足的隻是壽命。
一個真正的名将必然是對軍中所有的變化都爛熟于心,對所有軍械戰獸都了如指掌,聽聲辨馬,絕不會錯。
但姜望在決明島,統共也沒練幾天兵。
幾個常用的軍陣,都是磕磕
絆絆掌控下來。
要說能「盡知軍務」,也的确不可能。
此行不帶兵,僅以神臨結隊而行,确實是更自如一些。
五人往來諸地,橫行無忌。
路上遇到不長眼的海族,順手也就料理了。
同樣的路程,甚至現在局勢更混亂,昔時姜望引軍前來,耗時足足三晝夜。
這次抵達娑婆龍域,卻隻用了一天時間。
仍是壬午界域,但不似前幾日空曠。
從各地湧來的人族軍隊,幾乎将此方界域填得滿滿當當。
「進攻娑婆龍域的路很多,為什麼選擇這一條?
」陳治濤問。
姜望隻道:「因為來過。
」
因為來過,因為在這條路上留下了遺憾。
所以還來這裡。
祁笑舉全軍之力,進攻娑婆龍域。
這命令來得又快又兇,各方勢力也都全力配合。
旸谷将主嶽節,已親鎮浮圖淨土與娑婆龍域之間的「己酉」戰場,那裡也成為攻勢最猛烈的地方,據說已經跨過界河,打進去娑婆龍域好幾次,隻是又被抽身出來的海族皇主希陽率軍逼回。
赤眉皇主希陽能夠抽身,間接說明燭歲和虞禮陽在娑婆龍域裡的處境已經相當兇險。
畢竟是在皇主壓陣、大軍剿殺的情況下,堅守了整整三天!
但希陽能動,大獄皇主仲熹卻沒動靜,娑婆龍域的陣防厚度也明顯不足,說明燭歲和虞禮陽還在堅持。
兩位衍道強者在域内的掙紮,必然會牽動難以想象的力量,很可能把娑婆龍域拖下深淵!
這便是進攻娑婆龍域的戰術基礎。
娑婆龍域的重要性,遠不是月桂海、浮圖淨土這樣的「新地」可以比。
在迷界皿腥而漫長的曆史中,它從未陷落過!
除此之外它還有更深刻的、隻被兩族高層知曉的價值存在。
以至于誰能夠攻下它,必将彪炳史冊。
整個迷界人族都動員起來,全部力量向娑婆龍域傾斜,究竟有多麼恐怖?
撇開姜望他們五人來說,僅在這壬午界域,趕來的神臨修士就已經不算少。
如旸谷鎮戎旗将商鳳臣。
如釣海樓護宗長老海京平。
如東王谷濟世長老盧嫱。
......
甚至還有一位來自偷天府的修士,名字叫什麼......納蘭隆之。
陳治濤随口介紹,姜望也就随耳一聽。
在所有說得上名号的天下大宗裡,偷天府最是神秘。
雖弟子門人常履現世,卻比以前避世的太虛派、洗月庵都要更少一些存在感。
倒也不是見不得人。
偷天府以「偷」為名,但并不行盜竊之事。
與梁上樓之類的下九流宗門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們認為天意不可違,但宗門精神是「偷天一線,勝天半子」。
隻是門人甚少,又常以假面行走,故不為廣知。
姜望認識這個宗門,還是因為那一次參與七星秘境、尋找彌壽寶物。
那時候同闖森海源界的,有一個名為蘇绮雲的女修士,她因為一個叫做「小魚」的同伴的死,早早退出秘境。
根據觀衍前輩給予的塑軀之法,滿世界尋找為小魚重塑肉身的材料。
這些年都無音訊,也不知道是否成功?
那個「小魚」還和以前的竹碧瓊是閨中密友,七星秘境後與竹碧瓊提及過此事,她還很是傷心了一陣,不過她與蘇绮雲也沒有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