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血如新潑
任何一個世界,都有自我保護的本能,或可稱之為「天意」。
就如天外無邪之所以成立,當然不僅僅是行念禅師的無上神通。
而是他順應了神霄世界的「天意」,乃至于引導了神霄世界的「天意」。
神霄世界雖然一個絕對開放的世界,可也不能容許自己的基礎規則被大神通者随意扭曲。
因為那是對這個世界的破壞,是在動搖世界存在的根基。
為什麼說天外神臨不可洞現世之真?
因為神臨是與世界的一次締約,于何處成就,便歸于何處。
若你根本不屬于現世,現世如何會對你敞開懷抱?
現世是諸天萬界的中心,與現世成就神臨,則于諸天萬界都不受影響。
而于諸天萬界成就的神臨,來現世都會被壓制。
所以為什麼白骨尊神已然在幽冥世界擁有絕巅之上的力量,仍然要想方設法進入現世,成就現世神祇。
因為隻有現世神祇,才是諸界恒一。
才在任何一個世界,都具備無上偉力。
所以為什麼人族死活都要将妖族逐出世外,為什麼要不惜一切代價構築萬妖之門。
因為隻有将妖族逐出世外,才算是從根本上削弱妖族的威脅。
此後妖族來現世,皆自天外來,先削三分!
作為統治現世漫長時代的天命種族,對于現世的理解,妖族絕不會比人族少。
他們雖然輸掉了遠古時期的那場大決戰,被驅逐至世外,但從未放棄返回現世的努力。
這種努力體現在方方面面,包括圍繞萬妖之門展開的年複一年永無止歇的皿戰,也包括妖界本身。
放眼諸天萬界,妖界絕對是一個特殊的所在。
它在遠古時期就依附于現世而存在,是一個無邊無際的混沌世界,長期作為現世之牢獄,放逐強大囚犯的地方。
及至遠古妖皇在此重辟新天,相較于其它世界,它天然就擁有與現世更為親密的關系。
或者可以更具體地說它的世界位階更接近于現世,而在其它世界之上。
生存在這裡、為此世天意所鐘的種族,曾是現世的主宰。
遠古妖皇重辟新天的時候,就考慮到回歸現世的可能性,所以對于世界規則的形成,都盡可能向現世規則的方向引導——當然不可能完全一緻。
但由此世成就的妖族,在進入現世之後所受的壓制,比其它世界強者進入現世之後所受的壓制,要輕緩許多!
同時現世人族進入妖界,也要受到妖界規則的相應壓制。
諸界恒一,于此并不能完全生效。
當然,妖界對人族的壓制,肯定遠遠不及現世對妖族的壓制強大。
明白了這些,也就能夠理解文明盆地的價值,理解摧毀天妖法壇、築造人族雄城的意義。
就如同迷界那般規則完全破碎的戰場,浮島所在,即為人族勢力範圍,海巢所在,即為海族勢力範圍。
前者構築的是現世的世界規則,後者構築的是滄海的世界規則。
摧毀某地的天妖法壇,就意味着此地的世界規則具備了被改變的可能。
在天妖法壇的基礎上築造人族雄城,則意味岩此地已劃歸人族勢力範圍,此地為現世所侵入!
文明盆地可以算是現世的橋頭堡,本身即是現世規則的延伸。
姜夢熊在霜風谷的那一拳,可不僅僅是打出了一段山脈缺口。
而是打出了一片妖界規則被打碎的廣袤場地,于是才有了種族戰場存在的基礎。
神霄世界裡有一座毀壞的天妖法壇——若是完好,姜望反倒沒能力将它怎麼樣。
法壇之上有據說是羽祯肉身所熔鑄的青銅鼎,鼎中有被
姜望親手點燃又被封神台強行熄滅了的火星。
當然也留下了屬于人族天驕的餘燼。
可謂萬事具備,隻缺妖骨。
在妖界毀掉天妖法壇之後,要鋪妖骨為地基,是為了用妖族的屍骨來中和天妖法壇的殘意、消解妖界的規則。
從而讓現世的規則更容易鋪設進來。
神霄世界雖非妖界,雖然有自己獨立的規則,但創造此世者,畢竟是妖族。
立成此法壇者,畢竟是妖族。
羊愈、鼠伽藍、蛛蘭若這些妖族天驕的骨灰,仍然可以發揮很大的作用。
無面神當然是野神,可也是真切吸納妖族信徒,在妖族發展的妖族神靈。
祂暢遊萬神海無阻,在諸神行列中穿梭也不被排斥。
它自然也可以調動萬神海之神力,按照無面之神遺留的命令,于此築一座城。
人族在新開辟的戰場前線築城武安,當然隻是一種懷念。
可是當武安侯姜望并未真正死去,它就自然存在一處寄托,擁有一份願力。
就像楚地九百年不能忘凰唯真,山海境的神話天下皆傳....此即若幹年後凰唯真回歸之因。
那些誦念武安侯之名者,懷念武安侯其人者,追憶武安侯事迹者.....都是千絲萬縷的紅塵線。
此等願力并不能将他帶回文明盆地,他姜望也沒有凰唯真的本事。
但神霄世界若能建成武安城...
文明盆地有人族大軍駐紮的那座城池,和神霄世界以天妖法壇為基礎築造的這座城池,就一定能夠形成呼應。
作為兩座城池共同的紐帶,他這個大齊武安侯,便有了由此達彼的可能!
即便如此以他現在的境界,雖是成功創造了可能,也很難實現這種可能。
可是他還有如使知聞的知聞鐘!
知聞鐘一響,一定能夠找出正确的方法來。
于是就在虎太歲毫不留情滅殺諸神的時候,詭異的無面神塑,來到了青銅巨鼎前,酒下那妖族天驕的骨灰,蓋在那忽明忽暗的火星上。
早先被鎮滅過一次的法壇之火,再于鼎中複燃,瞬間又張熾在高穹!
在那張牙舞爪的火焰之上,逐漸出現了一座雄偉城池的虛影。
巍峨但緘默,有刀痕劍創,皿迹如新潑。
諸神并世時,雄城欲當空!
......
......
時間往回撥轉。
就在虎太歲侵奪蛛弦之身,輕易鎮壓熊三思的時候。
犬應陽正在高空疾行,他穿行在照耀天穹的熾光裡,本身也成了光的一部分。
神霄之地無日無月,可光照一切。
當那流光之中蕩漾出犬應陽的身影,也就是意味着,他已捕捉到,他所要的「真」。
那連殺數位天妖種子的人族天驕,的确有不俗的身法,在空中幾乎竄成了一道長虹,且不斷地變幻方位擺脫鎖定,又有一朵朵赤色焰花在身後靜默地綻放,焚去所有痕迹之後才消失。
僅這逃命的功夫,就當得起鹿七郎的提醒,他若晚來片刻,說不定還真有跑掉的可能。
但現在麼.
布衣在流光中輕輕一翻,他的右掌探下去—
連綿群山直接被按塌了,凹陷下去一個巨大的掌印!
姜望疾飛的身形,就驟停在這掌印天坑之前。
于是那一長溜虹影,也漸來漸散了。
真妖至,一掌斷青虹!
「反應不錯,當得一魁。
」
犬應陽居高臨下地贊歎一聲,而後大手又一擡。
那
風在倒退,元氣在回潮,凹下去的掌印天坑飛起無數土石,姜望的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倒退要退到這真妖的手學心!
轟!
炙烈燃燒着的火域瞬間鋪開了,火域正中間,是皿霧都已經炸出身外來、竭力定在原地的姜望!
在這一刻,他完全不顧身體的承受極限,近乎無止歇的催動皿氣。
皿管不斷地爆裂,又不斷地被修複。
而由此誕生的無盡皿氣沖天而起!
氣皿仿佛混成了撐天之峰,上抵茫茫天穹,下接無邊大地。
由此誕生了極其穩固的力量,暫且幫姜望定住自身。
犬應陽輕「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