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海畔。
杜瑪看着那海面上的帆船,心緒複雜無比。
因為那些愛維爾人就是乘坐着這樣的大船從天盡頭而來,他們并非從土裡誕生的,也不是突然出現的。
他們來自于另外一個世界,海的對面。
這些船,以及他們種植的卷球厥,還有他們從魯赫巨島上帶來的種種。
都可以證明他們的來曆。
她極目遠眺,蛇人們說在海的那一邊有着一座巨島。
魯赫巨島。
如果按照亞弗安所說的,那裡是一切的起源地。
那裡有着上一個紀元的殘留,有着高高在上的諸神。
“我們的神不是唯一。
”
當她看到亞弗安的紙飛龍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了這個答案。
而在遠方,還有着更可怕的答案。
杜瑪張開了翅膀,她接着朝前面飛去。
再往前。
她看到了恐怖的風暴之海的時候。
她就明白,她的神也并不是至高。
不過是從天盡頭逸散出來的殘留力量,就能夠擾動整個世界,黑暗的風暴席卷千萬裡,恐怖的影響能夠傳遞到已知的所有角落。
那是能夠毀滅一切的偉岸,那是淩駕于一切生命之上的意志。
這一切都讓杜瑪瑟瑟發抖。
“這是生命主宰的力量?
”
“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地方?
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夠造成這樣恐怖的景象?
”
她超脫凡俗的靈性和雙眼可以看到凡人感應不到的一切,她擡起頭注視着黑風暴的深處,注視着黑色力量的源頭。
她看到了黑暗的風暴之中有着魔神的怒吼,有着無數根觸手在往天空延伸。
甚至。
她聽到了滅世的号角。
吹響号角的是一個能夠創造一切生命,又能夠毀滅一切生命的偉大存在。
面對這黑暗的風暴,在雷霆、暴雨、巨浪之中,在席卷千裡的恐怖天象下。
她感覺到自己渺小得和蟲子沒有任何區别。
哪怕。
她已經站在了凡人的頂尖,擁有着讓普通人仰望的力量和地位。
她驚恐無比的逃走了。
或許她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獨自穿過這彌漫着黑色的風暴海洋,但是她面對着這恐怖異象背後的力量已經徹底崩潰,
她看到過靈性之門。
但是那扇神話之門在這創造一切又毀滅一切的力量面前,就又顯得不值一提了。
這樣的存在,這樣能夠創造一個世界,能夠創造一切生命的主宰。
竟然隻是造物神座之下的三神之一。
那麼造物神座上坐着的,又是什麼樣的存在。
她揮動着翅膀狼狽竄逃,頭也不敢回。
她已經再也沒有勇氣去看海的另一頭到底是什麼。
那黑風暴背後的一切,那一切起源的國度。
她已經相信了那一切的存在。
杜瑪一路飛回了芬布克因山,她不惜耗費力量卷起狂風,以最快的速度穿過天空。
直到一個深夜,她才降落在了光輝神殿前。
環看着周圍熟悉的殿堂,一重又一重的門樓,流淌着清流的水渠和湧泉,她才感覺自己的心一點點平複下來。
“呼呼!
”
她劇烈的喘着粗氣,心神搖晃。
她雙手合握,仰頭看着光輝之主。
口中不斷的念着悼詞。
“偉大的靈性之門,永恒的光輝之主,晨曦和黃昏的主宰。
”
“請您庇佑我。
”
“請您指引我在狂風和黑暗之中找到心靈的歸屬。
”
“請您原諒我,原諒我動搖的信念,原諒我的脆弱。
”
她一遍又一遍念着,心情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此時此刻,她真正明白了亞弗安的那句話。
“神明是太陽。
”
“靠的太近,離得太遠都會招緻災難。
”
翼人也是如此,他們因為光輝之主的力量獲得現在的一切,因為太陽的降臨,他們才從黑暗的蠻荒之中點燃了文明的火光。
她們因為生命之母創造而生,因光輝之主而走出黑暗。
沒有神明他們不會誕生,沒有神明他們隻是野獸。
但是感覺更可怕的是亞弗安所說的另外一句話。
“你說。
”
“神明對凡人的信仰,是如何看待的?
”
光輝之主早就沉睡了,祂并未曾真正蘇醒。
翼人獲得的力量都是因為梅爾德打開了靈性之門,他們所謂的神谕和指引,不過是梅爾德聽到的混亂夢語。
她的母親梅爾德女王一生所渴望的就是神從黑暗之中蘇醒,重新降臨在這個世界。
她從來沒有見過神明,凡人對于神明的一切都隻是自我感動和想象。
凡人總是一廂情願的認為神是仁慈的,他們幻想着神會賜予他們想要的一切,就好像神是一個萬能的許願聖杯。
而此刻的杜瑪在想。
如果神明蘇醒了,一切會變成什麼樣了?
他們和神靠的太近,無限的去接近那天空中的太陽。
狂妄的凡人去觸碰神明的力量,用自己的愚昧和妄想去猜測神明的意願。
等來的是真正的光明,還是在太陽的烈焰下化為灰燼。
杜瑪閉上了眼睛,她不敢再去想了,她強迫自己去遺忘亞弗安所說的那些狂語。
而這個時候一個人走入了光輝神殿,一個美豔成熟的白翼天空使,穿着羽織材質的輕薄衣袍。
正是杜瑪的母親,翼人的女王和六翼天空使梅爾德。
“杜瑪!
”
“你也來向神祈禱了嗎?
”
梅爾德舉着一盞燈火,赤着腳踩在石闆上。
她臉上沒有表情但是語言之中卻有着欣慰:“這很好,光輝之主會感受到你的虔誠。
”
杜瑪扭頭看向了自己的母親,她想要訴說自己這一次前往愛維爾城邦探查後的情報,但是卻因為這消息太過于震撼和驚恐,而不知道從何而開口。
她覺得,這些消息對于自己的母親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梅爾德這個時候開口直接問她了:“你去調查那些長着尾巴的智慧種,調查得怎麼樣了?
”
杜瑪說:“他們叫做蛇人,來自于一個叫做魯赫巨島的地方。
”
“他們是可以溝通的,擁有着高度智慧。
”
“我發現他們掌握了一些我們沒有的技術,他們擁有種植一種名字叫做卷球厥的植物來獲得穩定的食物,他們可以造出非常輕便的紙,可以代替我們之前用的石闆。
”
“他們的冶煉技術也比我們的更加先進,我覺得如果去學習他們的話我們也同樣可以獲得這種技術。
”
但是翼人女王梅爾德并不在乎這些,她感興趣的是這些蛇人真的有智慧。
“他們之中的普通生命也能溝通?
果然是另一種智慧種族。
”
“這麼說來他們也可以信仰光輝之主了?
”
杜瑪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說道。
“但是。
”
“他們已經有了自己信仰的神明。
”
翼人女王梅爾德聽了杜瑪所說的真理與知識之神,還有亞弗安和他的紙飛龍,至于其他的她就沒敢說了。
一者她的母親絕對不會相信,二者那遠在另一個世界的一切目前還無法和他們産生直接的聯系和幹擾,她害怕自己說的多了反而導緻更多無法預料的情況出現。
魯赫巨島,對于翼人和蛇人來說就是另一個世界。
就好像蛇人将腳下的大陸稱之為新世界一樣。
翼人女王梅爾德和杜瑪預料的一樣,根本不相信另外一個神明。
而且以梅爾德的信仰,哪怕直面另外一個神明也隻會當場斥為邪神,并且立刻和這邪神和其眷屬信徒開戰。
“那不過是僞神,當他們見識到光輝之主的力量之後,就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神明。
”
“不過這件事情先不急,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
”
梅爾德不久前得到了《神恩術》。
這種以凡人之身觸碰神話之力,逆轉脆弱如同塵泥一般的凡人軀體,化為神話器官的神術讓梅爾德歎為觀止。
她最近一直都在研究《神恩術》,并且為自己的破境準備着。
如果成功,她将擁有神的一絲力量。
她将突破凡人的境界将成為神的使徒。
梅爾德和自己的女兒分享着這份喜悅:“杜瑪,我的女兒。
”
“因為我們的虔誠,神賜予了我們成為祂使徒的機會。
”
“我要成為神的使徒。
”
梅爾德虔誠的看着神:“到時候。
”
“我可以推開靈性之門進入神的國度,真正的見到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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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輝神殿。
經過一夜的禱告準備,梅爾德帶着諸多天空使溝通上了靈性之門。
他們維持着靈性之門和人間的通道,列着陣型一點點從神殿裡走出。
他們穿過光輝神殿前的一重又一重門樓,來到了懸崖邊上。
天空試煉要開始了。
而這一次。
在山腳下等待的人,比上一次的還要多。
和上一批人一樣,他們同樣的滿懷期待和渴望,他們的臉上充滿了狂熱。
“神的光芒。
”
“快看。
”
“天空的使者,他們在為我們打開通往神國的大門。
”
“光輝之主啊,我看到了您的國度。
”
一個狩獵文明的殘酷競争遠超過農耕文明。
不能夠狩獵,不能夠體現價值的人,便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這些人本就活不下去了,天空試煉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杜瑪這一次也站在了梅爾德的身邊。
她雖然也并不完全贊同母親的做法,但是她也知道。
哪怕是光輝神殿也的确不可能救所有人,山腳下聚集的翼人越來越多,光輝神殿也很難養活日益增多的嘴巴。
發下的食物并沒有增加,而人卻在不斷增加,這導緻經常有翼人會餓死或者在争奪食物中死去,爆發出種種慘劇。
有的時候她也想。
對于那些心甘情願參加天空試煉的人來說。
死亡。
或許也是一種救贖,一種從苦難之中解脫的方式。
而其中一些老邁的翼人,則是直接來尋求進入光輝之主國度的機會,他們渴望着能夠成為神明的力量,神明的一部分。
梅爾德在光芒之中,三雙羽翼散發出劇烈的光芒。
梅爾德的身形在光芒之中不斷變大,最後變成了一個高達三十米的神聖形态,隻是在熾烈的白光下,山腳的人根本看不清山頂的情況。
隻有飛到最高處,才能夠隐隐看到一個長着六翼的神聖使者輪廓。
這就是天空使的三階形态,也是上位天空使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