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使節隊伍裡,隊伍裡除了喬林,無人知曉他的曠工行徑。
畢竟如武安侯這般勤者,關起門來專心修煉,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朝議上都還站崗自修呢!
而對喬林來說,與武安侯分享秘密,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收獲。
至于武安侯溜号去了哪裡、去做了什麼,他并不想知道。
此後姜望便諸事不顧,安心研究新得的仙眼,一任馬車辚辚。
這枚仙眼中所承載的,的确是真傳版本的《目見仙典》。
與自五仙門所得的《聲聞仙典》不同。
那陪部五仙門祖師逆推的所謂仙典,隻有一些零散的馭聲技巧、
簡單的修行想象,因為是感應所得的關系,品質很高,但關鍵部分全部缺失,效果更多可能在于開拓眼界。
真傳版本的《目見仙典》,描述的卻是【目仙人】的修行之法!
“人即宇,人即宙,人即萬仙之仙!
“
萬仙宮仗之以蓋壓天下的,便是人身萬仙之法,目仙人自是其一。
且作為五識之仙,在人身萬仙法中,亦是相當高階的存在。
可惜這枚仙眼的承載并不完整。
不知是不是在漫長的時光裡有所消損,它也缺失了術介相關的内容。
而且隻有成目仙人之“道”,沒有成就目仙人之後的“法”。
又或許這些内容,都在被田家拿走的另一枚仙眼裡。
術介作為仙術的基礎,也是仙術體系有别于道術體系的根本所在,它的缺失,讓這部《目見仙典》的價值很難體現出來。
但不管怎麼說,它的珍貴是毋庸置疑的。
以尹觀為例。
姜望絕不相信尹觀會在這部《目見仙典》前束手無策,說不定早就将它拆解消化,融入其人入邪後的那雙綠眸裡。
能夠強勢碾壓引動軍陣之力的鄭朝陽,能夠輕松在那巨大龜獸身上種下手段、對真人落子豈會是等閑神臨?
而對姜望自己來說,他也有自己的法子一得自五仙門的如夢令。
缺失術介的仙術,便是空中樓閣,可望不可即,可知不可觸。
五仙門祖師天才性地創造出【如夢令】來替代術介,在九大仙宮已經崩塌的時代,以某種形式再現了仙術一一雖然很是粗糙,甚至于就效果而言,可以被評價為拙劣。
但它的創造性,哪怕是在這個天才輩出的時代裡,也足夠耀眼。
最初的如夢令,需要以四百一十七道印決來拟成,過程繁瑣,效用粗陋。
隻能用于修煉,根本無法應用于戰鬥。
經過五仙門曆代門主、長老的精研,後來精簡到了三百七十二道印決。
姜望手握源源不斷的術介,可以反複地嘗試以如夢令來替代善福青雲,以此縮短如夢令與真正術介之間的差距。
他的修為,已經超越五仙門曆代所有強者,在如夢令上的進展,也到達了五仙門曆史上未曾企及之高處。
如此種種,憑一己之力,将如夢令精簡到了一百二十三道印決,且各方面效果都更勝于前。
不過,即便是如此,這樣的如夢令也是難以應用在戰鬥中的。
它更多被姜望用于記錄、複盤、模拟。
與聲聞仙态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但聲聞仙态的基礎雖是五仙如夢令和聲聞仙典,最關鍵的部分,卻是姜望在太虛幻境裡意外捕捉的道音。
那種機緣可遇不可求,無法複制。
而如夢令卻是完完全全被姜望自己所掌控的,以之替代《目見仙典》所需之術介,亦有機會完成目仙人之修行!
當然,要成功拟化術介,首先需要姜望對這部《目見仙典》有足夠深刻的了解,能夠準确捕捉到目仙人對術介的種種需求除了多下苦功,也沒有捷徑可走。
時間便在修行之中,晃晃悠悠的流逝了。
距離也在晃晃悠悠中被跨越。
在某個未曾預期的時間點,那澄澈如海的藍天,一望無際的草原,忽然就在視野裡鋪開。
跋涉的遙途,一下子就擁有了意義。
旅人的心,仿佛也随着視野開闊了。
姜望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草原,但每一次來,都還是會陷在那種天地遼闊的感受中。
嗷~嗷!
天地之間,響起了一聲狼嚎。
像是某種領地的宣示。
此聲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攝人的悶響。
似是驟雨前的悶雷,在空中低低地滾過,由遠而近了。
一條黑線突兀地出現在視野中。
再看過去,一個個草原騎兵已經有了具體的模樣,在為首的一個辮發青年的率領下,如潮湧來。
他們手提大鐵槍,身披鎖子甲,個個雄壯不凡。
他們胯下所騎,是一頭頭矯健而威嚴的巨狼!
巨狼的要害部位,亦以鐵甲護之。
這隊騎兵雖隻百人,卻如萬軍。
馳将近前,真有摧城破國之威勢。
齊國方的車隊立時停下。
随行的兩百名天覆軍卒,一瞬間就擺出了攻擊陣型。
九卒第一的天覆軍,當然有面對天下任何強軍的底氣。
一個個符槍負背、戰刀出鞘,脾睨生寒。
他們所騎戰馬,亦是齊國馭獸坊優中選優的妖馬,在威名赫赫的草原神狼之前,也毫無怯意。
喬林更是按刀撥馬,孤騎前突:“來者何人?
“
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之外,這隊草原騎兵停了下來。
為首的将領以手撫兇,非常正式地道:“大牧帝國蒼圖神騎宇文铎,見過大齊武安侯!
“
喬林于是一擡手。
刷!
兩百銳士收刀歸鞘聲音竟歸于一聲,在銳利之外,更有一種雄壯感。
這時候才有衛兵掀開居中那輛馬車的車簾,大名鼎鼎的武安侯踏出車廂來。
在場的蒼圖神騎隻覺眼前一亮,在這蒼藍澄碧的廣闊世界裡,看到了一位如神的存在。
其人青衫挂劍,直身似可撐天。
眸光澄澈,又有不可測之威嚴。
念及本國強者,隻覺這份風姿,比誰都不遜色。
姜望當然記得宇文铎。
這便是當初在長河九橋上,跟他幹瞪眼的那位,也是趙汝成在牧國的好友。
“宇文将軍!
”姜望很是親切地喊了一聲,然後才道:“且讓部下帶路,将軍不妨過來小叙!
“
今時今日之姜望,豈是當初去觀河台之前可比?
彼時的宇文铎,還與他橫眉冷對,險些一言不合就拔刀互砍。
今日卻隻覺得一一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