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朋友眼中的你,敵人眼中的你,以及人們口中的你。
有時候是四個完全不同的人。
奇怪的,姜望心中竟然沒有憤怒。
他聽着那個“姜望”惡貫滿盈的故事,仿佛在聽一件完全不相幹的事,聽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那人是惡也好,是善也罷。
人們是愛他也好,恨他也罷。
姜望如此抽離的、用另一個視角來看待自己——莊高羨、杜如晦他們所塑造的視角。
這個視角很新奇,邏輯也很通順。
時間線清清楚楚,故事情節環環相扣。
說書人口中的惡徒,栩栩如生,叫人義憤填膺,恨不得唾其臉,剝其皮,殺其人。
而姜望莫名想到——
真的是可以有這樣一個人的。
他不擇手段、無惡不作。
一切隻以變強為目的,欺神詐鬼,把所有人都當做棋子。
動辄殺人奪寶,一言不合滅人滿門,踩着同伴的屍體前行。
背友、弑師、叛國。
生無所忌,死無所惜。
這樣的一個人,其實沒有弱點。
這樣的一人,會很強大,會更快地變強大。
姜望吃夠了,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飲下。
小國畢竟是小國,這酒樓也隻算一般。
雖是使了不少銀子,入喉的酒液,還是讓姜望品嘗到了一點苦澀。
澀酒入喉,好似火燒。
他慢慢喝了三杯,然後起身往外走。
酒館裡的人談興很足,畢竟一位世所矚目的絕世天驕墜落,是非常難得的話題。
每個人都可以踩上一腳,以顯自身卓識。
也許他們自身平庸,也許他們一事無成,也許當中有些人甚至都未踏足超凡、還在為一顆開脈丹奔波奮鬥……也并不妨礙他們點評現世最強的内府境天驕。
踐踏他人是最廉價的自我滿足方式,不要臉就可以。
在人們的議論聲中,姜望平靜地走出酒樓。
已是擊殺那四名蕩邪軍精銳後的第二天。
姜望先往東,然後虛晃一槍,複往南行。
布置了一些痕迹之後,再在匿衣的幫助下原路折返,真往東走。
他是穿過觀河台和龍門書院中間的位置,趕到長河。
直接飛躍長河,進入中域範圍。
然後開始以現在的裝扮行動。
太快容易引起注意,太慢是給趙玄陽機會。
所以他維持着一個遊曆的騰龍境修士應有的速度,今日在中山國落了下腳,吃了頓飯,然後繼續前行。
對于逃竄路線他又稍稍做了修改,他準備這一次通過長河九鎮中的第七鎮狴犴橋,去到長河南岸,然後往夏國的方向走。
當然不會去夏國,夏國想扼殺他的心,不會比莊國稍弱。
他往那邊走,仍然是考慮到,那是以姜望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做出的選擇。
他會在靠近夏國之前停步,而後在第九鎮螭吻橋轉回長河北岸,回到中域。
再直接穿行懸空寺勢力範圍,回到齊國。
楚國是不能再去了。
現在整個現世,隻有齊國有庇護他的理由和能力。
雖然那些路人說得也有些道理,齊國現在對他的維護,可能隻是出于國家顔面的考量。
但恰恰是牽涉到國家利益,才更為可靠。
正因如此,齊國最不希望他勾結魔族的罪名成立。
隻要有一個公平發聲的環境,他沒有做過的事情,完全莫須有的罪名,一定有辦法可以洗刷!
僞證再真終是僞。
他已經盡力抹去痕迹、故布疑陣了,但他并不認為自己那些手段能夠瞞過趙玄陽多久。
之所以要通過長河九鎮往來長河兩岸,是受到餘北鬥那枚護身符的啟發。
根據重玄勝的描述,餘北鬥顯然是算到了什麼,才以那枚護身符相贈。
而那枚護身符,最後也的确抵擋了什麼。
這事情以後遇到餘北鬥可以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