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很快,像是被什麼事物驅趕着……
夜色本還有那麼點漫長的意味,但倏然之間,晨光就映得窗紙一片亮堂。
于是散盡了。
“算算時間,該去早課了。
”玉真懶懶地從床榻上坐起,很是自然地解釋了一句。
姜望并不說話。
仰躺在地上,閉着眼睛,似是還未睡醒。
傷重未愈的身體,總是容易昏沉。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昨晚沒有睡足,也不夠清醒。
但是,不該如此自然的……心裡有個聲音在說。
玉真并不在意,就當他是真的的睡着了。
下得床來,輕松将他抱起,便往床榻上送,嘴裡道:“呀,小可憐。
怎麼能躺在地上呢?
受寒了可怎麼辦?
真不讓人省心。
”
慵懶的語調一似莺歌。
好像昨晚把姜望扔下床榻的并不是她。
傷重無力的姜望,似在海上漂流,托着他的水,柔軟、博大,卻又危險。
能夠送他到他該去的地方,也能将他埋葬。
落在床榻上的瞬間,才像是上了岸,有了腳踏實地的真實觸感。
“躺一晚地闆是受地氣,對傷勢有好處。
躺久了可不成。
”
玉真把他放在床榻上,溫柔地說道:“我晚上回來。
”
便腳步輕快地轉身。
“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在她的身後,仰躺着的傷者睜開了眼睛。
恢複了清澈、甯定,是很清醒的一雙眼睛——
“妙玉?
玉真?
白蓮?
”
玉真的腳步頓住了。
過了一會,才道:“你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那些都是我。
”
因為兩個人都沒有回避,所以這簡單的問與答,就變得殘酷起來。
“是啊。
那些都是你。
”
姜望這樣說了一句,頓了頓,繼續道:“我欠你的我記得,你欠我的你也别忘了,妙玉。
”
這是多麼平淡的聲音。
卻把一整夜的旖旎都撕碎。
撕開良辰美景的短暫假象,現實的底色,是如此酷冷。
玉真沒有說話,推開門走了出去。
姜望亦不再言語。
脊背尚能感受到前一個人留下來的餘溫。
像是已經很微弱的火,還在輕輕烘烤着他。
但他的心很冷。
他别無選擇。
……
……
景國方的蒼參、姬炎月、仇鐵、傅東叙。
齊國方的溫延玉、師明珵,已經脫離了懸空寺的苦覺,和荊國的中山燕文。
一共八位當世真人,齊聚兀魇都山脈!
這八位當世強者,僅僅隻是懸停在高空,并未有更近一步的動作,恐怖的威壓便已如飓風臨境。
整個兀魇都山脈,鳥不飛,獸不走,風不動,樹不搖……就連那些火山口裡的岩漿,都仿佛凝固了。
遠遠看過去,在那八個身影之下,整個兀魇都山脈,都仿佛矮了半截!
他們齊齊降臨這裡,當然是有了發現。
“想不到啊。
”齊國朝議大夫溫延玉搖了搖頭:“景國說我齊國天驕通魔,卻把他往上古魔窟裡送!
”
這是一個中年模樣的、氣質謙和的男子。
衣飾冠帶,無不得體,眉眼之間,有人物風流。
此時他看向景國的四位真人,語帶譏諷:“到底是你們景國内部的意見并不統一呢,還是趙玄陽壓根不相信你們鏡世台的公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