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亦沒什麼可準備的,自去馬廄牽了焰照,腰懸長劍、一襲青衫,便出了府,撥馬徑往“義”字門去。
他當然不會在鬧市縱馬狂奔,焰照也很有靈性,走得很穩,還懂得避讓行人。
這不,前方一個老人顫顫巍巍走來。
焰照打了個響鼻,自己轉蹄,便往旁邊讓。
姜望于是清清楚楚看到,這老人也跟着轉向。
然後——
“啊~呀!
”
就在焰照的馬蹄之前,慢悠悠地躺了下去。
有氣無力地喊道:“撞死人啦。
”
從氣息上來看,這就是一個普通人。
穿着粗麻衣服,身上還打了兩個補丁。
洗得倒是幹淨。
姜望一腦門黑線,拉着缰繩,駕馬往旁邊繞,生怕焰照真的一不小心将他踩死了。
“你不能走!
”老人又喊道。
他嚷嚷道:“大家快來看啊,把人撞殘就不管了啊!
”
“我說。
”姜望在馬背上俯視着他,取出青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訛人是不是也應該看看對象啊?
我很好奇,你這種專業能力,是怎麼活到這把年紀的?
”
老人擡起身來,眯着眼睛看了一陣,似在辨認真假。
然後又躺了下去……
大聲嚷嚷:“大家快來看啊,青牌騎馬撞死人啦!
”
姜望:……
還真要錢不要命!
青牌撞死人确實是很有話題性。
本來緩慢聚集的人群,忽地加速,人潮一下子就湧了過來。
指指點點的聲音不絕于耳。
現在要是離開,還真的說不清了。
姜望歎了一口氣:“你要是還不起來,我就讓巡檢府來處理這件事了。
”
“想要吓唬我?
”老人瞪着他:“我警告你。
我年輕的時候傷了腦子,受不得吓。
要是被你吓出個三長兩短……”
“我看您也像是傷了腦子,年輕的時候被人打的?
”姜望幽幽地道。
“你又恐吓我,是不是?
”老人朝四面嚷道:“臨淄的父老鄉親都看一看啊,天子腳下,青牌縱馬撞我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家,還恐吓我說要打我啊!
”
圍觀群衆一個個眼神也都怒視過來。
更有幾個已躍躍欲試要鋤強扶弱的後生,在那裡撸袖子。
姜望無奈了。
“行了行了。
”他直接取出一吊刀錢:“趕緊起來把錢拿走。
”
“你早這樣不就好了麼!
”老人麻溜地爬起來,一把抓過姜望手裡的刀錢,美滋滋地數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誰也都知道是這老者在訛人了。
“嘁!
”
正義的人群一哄而散。
姜望也并不做理會,撥馬就要離開。
至于這個大街上訛人的老者,事後巡檢府自會教他如何洗心革面。
這一吊刀錢,不翻十倍回來,他也是白懸了四品的青牌!
“哎後生等等。
”老人一橫胳膊,攔在馬前:“相逢即是有緣,不如我們再來做筆生意吧。
”
有那麼點得寸進尺的意思。
姜望看了看他:“哦?
”
這老人相貌清癯,若不是剛剛地上打了滾,手上又抓着錢,乍看上去,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
“怎麼,你不會真以為我剛才是訛你吧?
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至于做這種斷子絕孫的事情嗎?
”
姜望一時不知道怎麼接,這老頭對自己也太狠了!
老者順手把那串刀錢塞進兜裡,又道:“我剛剛被你驚着了,吓得摔了一跤,難道你不該負責任嗎?
這點錢已是便宜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