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怪乎這邊的行人行色匆匆,這裡氣氛緊張。
無怪乎左光殊說跟附近的太虛角樓有關!
今時今日的太虛幻境,從北原到南疆,從西極到東海,幾乎覆蓋整個現世。
真正做到了「凡有修行者處,皆知太虛幻境」。
單從一件事情就可以說明——
太虛幻境的參與者,又被稱為【太虛行者】,後來簡化為【行者】。
以至于覆蓋了原本行者這個詞語的意義。
人們再提及行者,想到的已不是行腳乞食的苦行僧人,亦非普通的路人。
而是在太虛幻境裡奮鬥的人。
釋家可是當世顯學,對現世的影響是方方面面。
竟能無聲無息替釋家之詞為義,太虛幻境的影響力由此可見。
這還隻是集體無意識的行為,是在極短的時間裡做到的。
真個在當初百家争鳴的時代,這種詞義的更易,是可以代表道統之争的!
然而無論道儒釋兵法墨,哪家不是跨越幾個大時代的古老學說?
哪個未有經曆漫長的曆史?
它們的影響力,不是一朝一夕,是日積月累萬複萬年的延續下來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虛淵之成就「玄學」并将之推為顯學的偉大理想,也并非是癡人說夢。
太虛幻境已經迅速地進入超凡修士的生活,在這個時代産生了深遠的影響。
像左光殊這樣的資深行者且不去說,如鐘離炎這等什麼都不缺的世家子,也紛紛進入太虛幻境。
對太虛幻境來說,不存在沒有價值的人。
每一個進入太虛幻境的人,都是太虛幻境的資源。
人們在太虛幻境裡的所有行為,都源源不斷地為太虛幻境産生資糧。
太虛幻境的意義是如此重大,以至于六大霸主國和各大古老宗門,都紛紛為其開辟通行可能。
而現在…………
号稱「絕對公平,絕對公正,絕對安全」的太虛幻境,竟有人因私心調整太虛卷軸的任務,調動行者資源?
這是絕不可能被坐視的!
姜望在這一個瞬間,想到了太多。
左光殊的聲音還在繼續:「爺爺讓我提醒你,近日将有大變,你回到星月原後,沒事就不要四處走動了。
」
姜望擡起頭,看着天穹蒙上了一層陰翳,呢喃道:「确實将要變天了…………」
就在下一刻,那層陰翳收了起來,化為一條系帶纏在一個身穿黑色戰甲、高大魁偉的年輕人眼部。
将雙眸全都蓋住,繞到了腦後,系緊了,垂下不長不短的兩條,如綏帶一般。
而他的長發束着,用一隻嵌金黑紗的發冠箍住。
那黑色的戰甲間有紅綏,使得它在厚重之中,藏了幾分鮮豔。
手提一杆霸氣環繞的畫戟,虛立高穹,整個人有一種虎踞群山之巅的霸道氣勢。
正是大楚項氏名門,當代扛鼎之天驕——項北!
姜望心念一動,身軀還在前行,神魂已是顯化六欲菩薩,一步踏入項北的神魂世界——這一步踏出,天地立變。
腳下卻并非元神之海,而是一張漂浮不定的陣圖,陣圖一展,化作了一片幹戈林立的戰場。
寶相莊嚴的六欲菩薩姜望,和身披黑甲威武不凡的項北,就在這片戰場相遇了。
獵獵殘旗沸騰着戰鬥的意志。
面對這個屢次擊敗自己的對手,他本來多少還要溝通幾句,說些場面話…………但姜望如此主動地侵入神魂世界,也便沒什麼可說。
立即進入了厮殺狀态。
蓋世戟一揮,帶動霧影如流,狂暴的氣勢一漲再漲。
面對姜望這樣的可怕對手,他毫無保留地釋放自己。
這段時間所有的自苦,都要放為今時今日此刻的光華。
但姜望卻後退一步,豎掌叫停:「就在這裡說話,不要叫破我行藏!
」
項北抓停蓋世戟:「怎麼?
」
「你為誰而來?
」姜望問。
項北平靜地道:「我是來找左光殊,但本來也是想通過他聯系你。
」
姜望道:「聯系我做什麼?
」
項北将戟鋒輕輕一擡:「我本是要通知你,我将去星月原挑戰你,希望你做好準備。
既然在這裡遇到了…………擇日何如撞日?
」
姜望自出道以來還從未有手下敗将能夠追上來再挑戰他的。
這裡的挑戰,是指真的有實力挑戰他。
而不是如鐘離炎那般,越打距離越遠,越打越輕松,花樣越多。
因為姜望的進步速度,總是快過他的對手。
在山海境裡的那一次交手,姜望對項北已成碾壓之勢。
項北和太寅聯手,又有偷襲的優勢,還是被他反殺。
而如今再見,他竟然還隐隐感受到了威脅。
當然,從「感受到威脅」,到「能夠被擊敗」,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換做平時,姜望絕不吝啬賜他一敗。
他慣來擅長在各種戰鬥中汲取養分,也很喜歡在與各路天驕的碰撞中,捕捉一些自己平時未能想到的靈感。
他非常願意檢驗一下項北的躍升!
但今日不行。
姜望說道:「現在不是時候。
」
他強調了一遍:「最近這段時間,我不想拔劍。
」
項北沒有追問為什麼,也沒有糾纏着非要打一架,隻是有些遺憾地垂下畫戟:可惜了,我還想看看我跟年輕一輩第一神臨的差距。
」
姜望還記得初次交手,是在黃河之會。
此人身穿黑金兩色華麗武服,驕狂張揚,目空一切的登場。
今日換了甲胄在身,仍然霸道,卻是沉斂了許多。
聽說他在山海境之後,自戳雙目,廢掉天生重瞳,以求打破依賴,擊碎桎梏,探索自己無限的可能。
現在看來…………他是已經成功了!
這神臨境的修為真實無須,且絕不是等閑的神臨戰力。
「去找鬥昭吧。
」姜望認真地建議道:「年輕一輩第一神臨的名号,他也當得起。
我亦未必能夠勝他。
」
「第一有好幾個麼…………」項北收了畫戟,卷起陣圖:「也隻好如此。
」
雙方退出神魂戰場,在現實之中,也隻是換了一個眼神。
項北正準備離開。
忽然旁邊的酒樓裡,探出一個腦袋來,短須鷹眼,表情十分不忿:「***的,飛這麼高,晃不晃眼睛?
」
竟是鐘離炎!
姜望一見這厮就頭疼,心眼比針尖還小,皮肉比野豬還糙,又麻煩又能扛。
他要是想跟你打,糾纏到天涯海角都要打一場。
坐在鐘離炎對面與之喝酒的,倒也是個熟人。
鐵甲儒冠大小眼,本該不和諧的一切在他身上都莫名和諧…………這脫俗的風格,自然是大楚三千年世家伍氏之伍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