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厮殺聲,都消亡了。
所有的烈焰,都已經熄滅。
。
那天矯的縱劍身影,收起了漫天劍氣。
那沉默的鐵甲殺神,此時沉默伫立。
三那高大的龐然巨身,這一刻回歸了肥胖的體态,靠坐在城門洞内,疲憊的臉上,挂着人畜無害的微笑。
新節城,已經易手。
仍有殘旗斷刀,短弩的碎片散在皿泊裡這座城池的守軍,盡數被驅趕到城中校場,等待着茫然不知何措的命運。
守衛此地的護城大陣,當然也已經被摧毀。
萬家閉戶,百姓各自在屋中不安。
會洛府東部的這座城池,已是予取予求的狀态。
但得勝營士卒,卻沒誰闖一處民宅——撈不着什麼好處不說,軍紀是真能殺人。
本城府庫任掠,大家都是排着隊進去慢慢挑。
道元石都拿不過來,誰耐煩去搶老百姓那幾個銅子兒?
整個新節城,陷入一種帶着迷茫的安靜。
不知明日何日,不知明日是何人,不知是否有明日…
“還好嗎?
”姜望輕聲問。
先一步入城,承擔了最危險的任務,殺守将,破城門,對轟軍陣,聯手後來參戰的重玄勝和十四,穩住了城門處的控制權,後又巡城數次,斬殺頑抗之将領。
幾乎是一刻也未停歇。
但比起後來參戰的重玄勝和十四,他的狀态卻是要好得多。
夏國諸城以太氏研制的禁神盤,來區分神臨以下修士。
當然是因為神臨之皿的本質,能夠更精準的得到區分,比戰力更容易厘别。
但同時也是因為…能夠在護城大陣壓迫下、在新節城這樣的城防中、完成單騎奪門的外樓修士,全天下不超過十人。
實在不必納入常規考慮。
不巧的是,姜望正在其中。
“兩天。
”
重玄勝的聲音有些疲憊,但很明确。
“以最壞的情況來計算,我們還有兩天時間。
”
他沒有回答姜望的問題,而是直接安排起了軍務,勉起餘力道:“望哥兒,能者多勞。
去把手下兄弟分成兩班,讓他們抓緊時間休息。
兩天之後,還有苦戰。
叫他們該吃氣皿丹吃氣皿丹,别舍不得。
”
姜望想了想,道:“全軍休息吧,包括你和十四。
”
他的聲音揚起,遍傳全城:“全軍就地休息,無須顧慮城防事,我來巡城!
“
說罷将身一縱,直上高天,就在新節城高處,灑然按劍,赤眸流照八方。
以一人,監察一城。
滿城降兵緘默,三幹齊卒安睡。
…
北線,東線,同央城主戰場…
整個夏國以貴邑城為中心劃一條斜貫線,自此以北以東地區,幾乎無處不戰!
在這紛亂不堪的戰場環境裡,發生在錫明城外的戰事,對交戰雙方而言,都可以說,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無論是齊方重玄遵還是夏方安國侯靳陵,都注意到了在目前這個戰事階段,錫明城的重要性。
都在來之前做好了戰争的準備。
但都不知道自己會面對哪一個對手因為齊方在正面戰場上占據的優勢,所以反倒是重玄遵先一步脫身,及時來到這裡,完成了對新齊守将劉義濤的“支援”。
在初到錫明城,驟逢靳陵大軍的情況下,重玄遵果斷隻身出城搦戰,以神而明之的日月星三輪斬妄刀,橫于萬軍之前。
完全是送死一般,好像故意等敵軍圍殺。
誘敵的味道太濃。
靳陵果然心生警惕,沒有第一時間接戰,而是選擇了結陣防禦。
因為他清楚重玄遵是之前在臨武北部鏖戰的齊方神臨境将領,而并不知曉先前在錫明城攪風攪雨的那一支齊軍,是何人統帥,具備怎樣的實力。
此時對面兩軍相合,據錫明城而守。
他作為夏方自前線好不容易抽調回來的将領,要以穩定臨武後方的局勢為第一戰略目的,自不可輕率冒進。
将齊軍定在這裡,已是初步完成目标,而若是己方大意之下戰敗于此,前線很難再抽調哪位大将回頭,整個東線戰局,或将徹底糜爛!
不是靳陵沒有冒險的勇氣,是夏軍已經輸不起于是一邊緩緩前逼,試探敵方虛實,一邊遣使急召樊敖。
重玄遵也因為這隻身出城對峙的驚人之舉,為己方赢得了時間,得以整頓錫明城防務,真正構建起城防來一這個時候他就必須要感謝重玄勝了。
為了最大化地調動降兵力量,以抓俘建功,重玄勝在錫明城真個花了不少心思,把城防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也早就把不安定的因素清除了一遍,使得再接手的重玄遵,輕松許多。
當然,這也使得他更像是重玄勝的副軍了……
重玄遵聲名顯赫,又許以重諾,卻也極大地鞏固了軍心。
如此,他竟也在這錫明城,足足守了四天!
直到城外的靳陵,得到了會洺府異動的消息……
在确認另一支齊軍早已離開、錫明城其實隻有重玄遵之後,又急又怒的靳陵,
第一時間發起了總攻。
這四天的艱難過程已不必再贅述。
在滿城皆為降軍,己方隻有三千嫡系士卒的情況下,哪怕是重玄遵,也終于是扛不住進攻,引軍開西門而走。
他一直在等齊軍突破臨武府中部五城,如此錫明之圍,不攻自解。
但等了四天之後,終是沒能等到。
齊軍固然是察覺夏軍後方的騷亂,不顧一切突進。
夏軍也是拼了命地抵抗,不肯稍作讓步,以一具具倒在前線的屍體,為後部剜瘡留出時間和空間。
齊軍亦勇,夏軍亦勇,生死線推進艱難。
重玄遵隻能撤。
重玄勝未殺降兵,重玄遵亦末行屠殺之事。
滿城降兵,複歸于夏。
他隻帶走劉義濤等寥寥數人,并且需要迎接靳陵的銜尾追殺。
這是一場慘烈的逐殺戰。
三幹在攻城戰事中得到了足額補充的先鋒營,在錫明城防守戰中,戰死了五百人。
在這場逐殺戰裡,很快就死得隻剩五百人!
一方是大齊天驕,名門之後。
一方是夏國勳将,積年神臨。
靳陵固然親身感受到了重玄遵的頑強,感受到這支齊軍的精銳。
重玄遵多次親身斷後,連星輪都碎過兩次,也始終無法擺脫靳陵三萬大軍的圍殺,活動空間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