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神車上的左光殊一時呆住了。
久不憶音容,幾回魂夢中。
今不意複見,不與舊時同!
朵朵焰花,飄落在火的城池中。
高樓,酒鋪,歌女……
烈火熊熊裡,依稀車如流水、馬如龍!
是最極緻的美麗,最極緻的威能。
這樣一座燃燒着的火焰之城從天而降,完全地覆蓋了禍鬥王獸,并将它和它四周的禍鬥,全都籠罩。
包括屈舜華駕馭的天女,亦在其中。
火焰之城砸落,是第一輪傷害,也是最直接的傷害。
就這一下,砸死禍鬥一大片。
在焰城覆蓋對手之後,一整座城池的亭台樓閣、車馬行人,全都是火的具現,也繼續着火的征伐。
此刻才是焰花焚城這門道術最激烈的時候。
圍敵于城,以城焚之!
在姜望的控制下,整座焰城熊熊燃燒,對于其間的禍鬥,展開了最兇狠的進攻。
火的魂靈跳躍着。
烈焰一度扭曲了空間!
高大天女身上堆疊的那些禍鬥,在瞬間被清除幹淨。
當然最炙熱的烈焰,都奔着禍鬥王獸而去。
姜望在如此巧妙的時機裡,精準捕捉到禍鬥王獸的蹤迹,按出焰花焚城,就是奔着結束戰鬥而來。
焰花焚城第一次亮相,便有如此威勢。
這個目的,好像也翻手可成。
但就在此刻,那身形已有駿馬大小的禍鬥王獸,忽然張嘴。
除了尾巴尖的三叉,和此刻膨脹的體型,它的确和一般的犬類沒有什麼區别。
就連交錯的犬牙,也未見太多特殊。
但是當它張開嘴,它的喉嚨裡好像出現了一個幽黑的漩渦!
呼呼呼。
無窮的烈焰灌入喉口,它竟然一口,将整座焚燒着的焰城吞下!
就那麼吞下……了。
嗝~
打了一個冒着黑煙的嗝。
太強。
強到可怕,強到恐怖!
又太狡詐!
這頭禍鬥王獸懶洋洋打嗝的樣子,像一條憨厚非常的普通黑狗,一點兇相也不顯。
但姜望分明從它的眼神裡,看到了濃濃的譏诮。
這隻禍鬥王獸,單靠自身的實力,也壓根都不會比那夔牛弱。
卻極其狡猾地躲在禍鬥獸群中,費盡心思地隐藏自己。
在大部分時間裡,隻展現指揮禍鬥獸群的能力。
而一旦有誰打着擒賊擒王的主意,千辛萬苦地找到它,沖破層層阻截,沖到它面前來,就會發現——
它自己就比一整個禍鬥獸群更強!
這一瞬間,左光殊、月天奴、屈舜華,全都目瞪口呆。
姜望也有一肚子的驚歎,隻可恨沒有足夠精彩的髒話來表達。
這麼強,還帶隊伍。
這麼強,還搞隐蔽。
這麼強,還打埋伏!
什麼蠃魚、黃貝、夔牛,跟這禍鬥王獸比起來,簡直天真爛漫、俏皮可愛!
此時此刻,漫天的焰花都已消失,輝煌的火焰之城仿佛從未出現過。
在禍鬥獸群的包圍中,隻有孤零零的姜望立在原地,還有一尊茫然的天女,停在不遠處。
有一些禍鬥身上還燃着烈焰,被另一些禍鬥包圍着。
這邊一口那邊一口,很快将皮毛上附着的那些烈焰吃掉。
整個過程依然是沉默的。
它們簡直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冷酷而強大。
在場的四位天驕也沉默。
這樣的禍鬥,實在是讓人有些無力的。
屈舜華懸立在高大的天女之身裡,腦海裡閃過一刹那的猶豫——
該不該為在場四人的三成神魂本源,暴露隐藏許久的絕巅神通?
左光殊肯定能夠保密,月天奴應該問題也不大,那麼才結識不久的姜大哥呢?
雖說其人素有重諾之名,但畢竟隻是耳聞,不曾親見……
就是這麼一刹的猶豫,場中形勢已變。
在那頭恐怖的禍鬥王獸之前,那獨立的仗劍男子,身後驟然卷起霜白之披!
炙火繞身,劍氣照眸。
赤心一躍……
天地之間,如有歌吟。
山海境中,劍仙人出!
輝煌、浪漫,風采絕佳。
超品道術被一口就吞下,姜望在驟逢的驚懼之中,已經第一時間做出了選擇。
雖驚雖懼,未有退縮。
隻有進攻。
一進再進。
彙聚所有,勢、氣、意、力,劍演萬法,于是一劍傾山!
在宛如黑潮的禍鬥群中,在一雙雙冰冷眼眸的注視下,此刻他隻有他的劍。
而他握緊了他的劍,于是絕巅一劍撞禍鬥。
今日之姜望,非是觀河台之姜望。
今日之劍仙人,統合的乃是五府神通。
三昧真火,歧途,不周風,劍仙人,赤心。
赤紅,黑白,霜白,天青,赤金,神光輪轉。
無論術、劍、神通、秘法、肉身……都有全方位的拔高。
這樣的姜望倒轉絕巅,這樣的劍仙人一劍直來,真有撞塌撐天柱的氣勢!
天上雲煙遠離,水中海波回撤。
生命本能的畏懼,讓禍鬥群也不由自主地退開。
左光殊緘默地看着這一幕。
如果說焰花焚城裡,還滿是另一輪驕陽的影子。
此刻的這一劍,便全是獨屬于姜望此名的光華!
一時間天地皆白,如落霜雪。
整個視野,都好像被這一劍所鋪滿。
一劍障目,不見人間。
那優哉遊哉、如貓戲老鼠一般的禍鬥王獸,在這一刻頸毛倒立,亦感受到了久違的危險。
黑色的皮毛上,特殊的光澤驟然流動,瞬間擺脫了這一劍的鎖定。
縱身一個後躍,退出百十丈遠。
但仍然帶起了一連串的皿珠,飄飛在空中,連成了一道纖細的“橋”。
“橋”的這一邊,是長相思的劍尖,“橋”的那一邊,連着禍鬥王獸的脖頸下方。
在那裡,黑色的皮毛第一次被劃開,皿口猙獰,深可見骨。
若是往上一寸,說不得真已經斬首!
太松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