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的夥計快點!
棺材不早備在鋪裡,還需我家大人來催!
”
一名吊梢眉的屬吏惡狠狠出聲訓斥。
往日他對趙宣安排下來的事情都是能推則推,不能推則拖,反正都摸透了這位上官“好欺負”的性格。
但現在形勢已經不同。
老張連連道歉:“實在是做精細活計,少不得時間。
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
自從陽國覆亡之後,衙門不長眼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趙宣畢竟官階不低,現在又解決了信任問題,擢升隻是遲早的事情。
明眼人都很清楚。
呵斥了棺材鋪老闆,吊梢眉屬吏又讨好道:“大人,要不您先回去歇息,這裡小人看着?
您的要求小人知道,保準不出問題!
”
趙宣親力親為慣了,但這回因為心中不安,竟下意識地想要答應。
“來了來了!
”棺材鋪老張嚷道。
趙宣停步望去。
自街道那頭,兩個年輕後生擡着壽材,腳步沉穩地往這邊行來。
壽材本身用厚布蓋着,不輕易見光,隻看得到大概輪廓。
來小連橋已經無數次了,趙宣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
誰手藝好,誰家貨品糟糕,誰比較厚道,哪家店面做了多久……
趙宣目光随意地轉了轉,掃過面前的棺材鋪,看到旁邊紙人鋪裡低頭紮紙人的中年男子,正擡頭看過來。
他好像是原店主的侄子還是什麼來着?
趙宣有些印象。
于是親和而不失矜持地對他笑了笑。
那人也笑。
“笑得怪難看的。
”趙宣心想。
然後天空忽然暗了。
不是天空暗了,是小連橋範圍内的“天空”,暗了。
趙宣以外樓境的實力迅速做出判斷。
跟來的屬吏接連倒地,在倒地的過程中。
他同時聽到風聲。
那風似是從某個縫隙中鑽出來,嗚咽嗚咽。
他感覺到冷。
非常冷。
整個人都幾乎要開始顫抖。
五座内府轟隆隆轉動,巨量道元奔湧,他同時遙遙呼應自己的三座聖樓,瞬間就要擺脫這一切。
然後他看到,那個沖他笑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
其人站起來,隻一步,便到近前。
那張老實本分的臉上,不知何時覆蓋了一張面具。
一張漆黑如墨,偏在額頭處繪着白色門戶、門内寫着皿字的面具。
那三個字森冷殘酷,寫的是,宋帝王!
地獄無門的宋帝王!
趙宣拔身便要離開此地,但竟在此時,才驚覺身體已經僵硬。
是誰幹擾了感知?
從左右前後上空,都同時有凜冽的殺意迫近。
殺招爆發!
同一時間爆發了多少殺法,根本無法數清。
五個人!
趙宣隻轉動了這個念頭,意識便往黑暗中無限沉淪。
要死了……
要死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
他長歎了一口氣。
齊曆元鳳五十四年九月,故陽國衡陽副守(代陽君處理首郡事務),外樓境修士,現齊國禮部大夫趙宣,被刺死于小連橋。
他隻留給這個世界,一聲長長的歎息。
……
……
馬車還在回府的路上,人群的騷亂已為三人感知。
姜望掀開左側窗簾一看,正看見空中不停有人影飛過。
臨淄是齊國都城,一般情況下,也隻有官方力量被允許飛行。
而飛過的這些人裡,有着甲的武士、有身穿制式黑衣的捕快……
出事了!
這是姜望心中的第一個念頭。
臨淄很少有這麼大的動靜出現,至少自他來臨淄以後,還是第一次看到此等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