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約出現在水底魔窟入口,不發一言。
鮮紅的水萍花順着暗湧飄動,他似乎能夠感覺得到,一種難言的眷戀。
老父的氣息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了,又或者從此以後,散在清江的每一個角落。
他感到悲傷。
但他并不能流淚。
身後跟着的,是清江水族的高層,一共三位,都是外樓境修為。
整個清江水族連他在内,算上照顧清芷的桂老,統共還有五位外樓境強者。
經曆了兩次瀾河水戰,以及一次剿滅白骨道之戰,還能剩下五位外樓境強者,似乎可以算得上底蘊強大。
但水族繁衍艱難,強者誕生的速度,遠不如人族。
清江水族差不多早已經耗盡了戰争潛力,這麼多年來,也就是靠宋橫江苟延殘喘的撐着。
除了一直跟随身側的那個魁梧将領還算壯年,其他的幾位都已經年邁,基本沒有成就神臨的可能。
清江水族的未來不容樂觀。
宋橫江之所以傷成那樣也拖着不肯死,就是放心不下族群。
但現在,也終于不必再挂心。
他不用再挂心了。
宋清約心想。
在這個念頭之外,才是悲傷,才是憤怒,才是仇恨。
因為老父實在是太累了。
這些年是怎麼強撐着走過來,他這個做兒子的再清楚不過。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宋橫江與莊高羨的對峙,全程他都在水府裡等待結果。
莊高羨來而複去,好像事情已經解決。
老父隻回府露了個面,便又匆匆離去。
他早已知道父親命不久矣,但他的确沒有想到,那一面竟是永别。
水底魔窟的事情他并不知情,父親為什麼會死在這裡,他也并不知道。
但總要知道。
他邁開腿,又收了回來。
一個烏發垂肩的老人出現在他身前,立在比他離洞窟入口更近的地方。
是莊國國相,老謀深算的杜如晦。
“少君。
”
老人躬身行禮,不曾失儀。
“杜國相。
”
宋清約低頭,回禮。
無論他心中有多麼厭惡這人,他也讓自己同樣不失禮數。
他告訴自己,從現在開始,他已經沒有任性的資格。
因為那個願意包容他的任性,為他遮風擋雨的偉岸身影,已經倒下了。
永遠地倒下了。
看得宋清約的态度,杜如晦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宋橫江死後,他最怕的就是宋清約拎不清楚,宋清約本身不算難對付。
但宋橫江威望太著,他們沒辦法殺死宋清約後立刻扶持起一個能掌控清江的傀儡。
宋清約還能夠溝通,還願意合作。
無疑是糟糕形勢下的最好結果。
他将身一側,讓破開流水而來的莊高羨落至身前。
屬于當世真人的洞察力,讓莊高羨第一時間就看清楚了水底魔窟内部的情況,盡管如此,他還是踏入其中,想要觀察得更清楚一些。
宋橫江死得太突然,而且這地方太敏感!
整個過程中,莊高羨沒有看任何一個水族一眼,也包括宋清約。
對他來說,整個清江水族裡唯一能值得他看一眼的角色,已經不在了。
宋清約面無表情,也跟着往裡走。
水族三位高層自然也跟在身後。
杜如晦卻橫出一隻手來:“抱歉,諸位不能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