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野中,黃臉老僧在沒膝的野草間前行。
自由的風遊蕩于天地,他卻像是背負着沉重的枷鎖,每一步都并不輕松。
他沒有再飛于極高處。
因為這些天,他已經在中山國和玉京山之間,往返了三次,但趙玄陽和姜望的痕迹,像是徹底消失了。
他可以看破虛妄,但不能無中生有。
他确信趙玄陽是帶着他的乖徒兒,在什麼地方藏了起來。
現在他放棄大範圍捕捉痕迹的辦法,而改為逐寸逐寸地搜尋。
他不相信,将所有有可能藏迹的地方,一寸寸犁過去,趙玄陽還能逃過他的眼睛。
這片荒野,在衛國和沃國之間——沃國也是他最後捕捉到趙玄陽痕迹的地方。
他現在行走在這裡,像是一個辛勤的老農,在已經荒蕪的田壟間梭巡。
當然是一無所獲的。
秋陽灼身,有刺心之痛。
天不假人願,徒呼奈何。
他很早之前,就感受到了那張巨網,他也無數次嘗試掙脫,卻一次次失敗。
從神臨到洞真,他變得更加強大了,也更發現自己的無力。
在浩瀚且莫測的命運之河裡,他的這一葉扁舟,無法遮庇任何人。
就像淨鵝……
就像淨深。
不。
苦覺舔了舔幹涸的嘴唇,
淨鵝已死,而淨深還活着。
淨深一定還活着。
玉京山那邊需要一場公審,趙玄陽現在也仍潛蹤。
總不至于費這麼大周折,卻悄悄找個地方把淨深埋了。
而且……
那小子很機靈,
想到這裡,苦覺霎時暴躁起來:“機靈個屁股蛋蛋啊!
離開齊國也不知道來懸空寺看師父,活該被人欺負!
”
他越想越氣:“跑了這麼多天,也不知道給他師父留點記号!
就這點本事,也能叫天下第一内府?
等找見了,非得揍他個鼻青臉腫不可!
”
如此罵了幾句,才稍稍解恨,擡眼往遠方一看。
俯瞰長河的天馬高原,就納入視野中。
他在中山國和玉京山之間往返搜尋,神識遍掃,但有很多地方,是無法細查的。
比如各大勢力的核心要地——皇宮之類的地方肯定不會允許他搜尋,他若要去淩霄秘地搜尋,葉小花也少不得要與他鬥上一場。
好在那些地方,趙玄陽也不能輕易藏進去。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比較神秘的地方,向來也不對世間解開面紗。
比如……天馬高原。
這座屹立在長河北岸的高原,應該來說是相當顯眼,世人皆知。
然而能夠親入其間,一睹真容的,卻是少之又少。
大多也隻是高空飛過,遠遠看上一眼。
它當然有它的神秘和規矩。
如此雄闊的一片高原,要藏一兩個人,就像大海裡藏兩根針,實在簡單……趙玄陽有沒有可能往這裡躲?
苦覺動了念,便再按捺不住。
他雖然慣會撒潑打滾、厚顔纏磨,但心裡也非常清楚,沒人會容忍他這樣無休止地追蹤下去。
換位想一想,趙玄陽若是在鏡世台公布消息後,整整三天都沒有追上姜望,這會又是什麼境況?
隻怕姜望早就被齊國人接應上了。
現在他追了趙玄陽整整三天,以當世真人之修為,去追蹤一位神臨修士,卻毫無線索。
他若再不知趣,景國方面大概就要失去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