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聞淵年近五十,相貌卻頗顯年輕。
他随意坐在書桌前,身穿一襲寬敞長袍,儒雅倜傥。
當秦楓跪伏在地,帶着憤怒把事情經過說完,秦聞淵神色不曾有一絲變化,從容而平靜,手中還把玩着一杆白玉雕琢而成的如意。
隻不過其腰脊卻坐直了起來,讓他無形中多出一股莫大的威嚴。
“父親,還請您為孩兒做主!
”
秦楓叩首在地。
“說完了?
”
秦聞淵問,神色不悲不喜。
兇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軍!
無疑,秦聞淵這位執掌雲河郡十九城大權的郡守,城府之深,遠非尋常可比。
秦楓擡頭看了父親一眼,心中莫名一寒,渾身怒火和恨意也消褪大半。
秦聞淵輕輕摩挲着手中如意,語氣平淡,“也怪我這些年忙于處理諸般瑣屑雜事,對你疏于管教,才讓你這般不堪,隻染了一身的跋扈氣焰,骨頭卻松軟如泥。
”
秦楓渾身顫抖道:“父親,今晚之事,可根本不是我挑事,而是……”
砰!
秦聞淵手中的玉如意狠狠砸在秦楓身前的地上,四分五裂,玉石碎屑迸濺在秦楓臉上。
他渾身一哆嗦,明顯被吓到,呆呆地看向父親。
秦聞淵神色平靜如舊,聲音毫無波瀾道:“我這一生,最恨找借口自我開脫之人,你身為我秦聞淵的兒子,卻竟也這般無能,着實令我失望。
”
秦楓驚慌不安。
“罷了,終歸是我這當父親的對你疏于管教,今日我便不再苛責懲罰你。
”
秦聞淵揉了揉眉宇,輕歎了一聲,神色間也帶上一抹憐惜。
虎毒不食子,更何況眼前的兒子再不堪,也終歸是他秦聞淵的種?
“父親……我錯了!
”秦楓叩首于地,苦澀開口,“今晚是我給您丢臉了!
”
秦聞淵揮了揮手:“你起來吧。
”
直至秦楓起身,他眸光深沉,輕聲道:“楓兒,你要記住,這世間之事,無論對錯,根本無須在乎。
隻要赢了,你就是對的,若輸了,你就是錯的。
”
“這就叫成王敗寇。
”
說到這,秦聞淵眼神泛起淡淡的冷色,“今晚的事情,你隻需明白兩點便可。
”
秦楓連忙道:“還請父親指點。
”
“其一,此仇不報,我們父子皆顔面無光,郡守府六位護衛的死,這會讓軍心不穩。
”
“其二,那姓蘇的少年明知道你的身份,還敢毫不客氣的殺人,必是有所依仗。
不摸清楚其底細之前,斷不能冒然動手報仇。
”
秦聞淵直視着兒子秦楓的目光,道,“謀定而後動,如此,方才能進退自如。
”
秦楓内心狂喜,他哪會聽不出,父親這是已決定為他報仇?
他深呼吸一口氣,道:“父親,我明白了,先查清楚此人底細,再擇機動手!
”
“不錯。
”
秦聞淵點頭道,“小心從來不是一件壞事,這會讓我們在報仇時,獲得更多的勝算。
”
說到這,他似懶得再多說,道:“你且下去吧,在報仇之前,不得再走出家門半步。
”
秦楓遲疑了一下,道:“父親,那您決定出手時,能否也帶上孩兒?
”
秦聞淵點頭道:“可。
”
秦楓心中振奮,這才轉身而去。
“希望這次的教訓,能讓你有所成長……”
秦聞淵輕歎。
隻剩下他一個人時,眉宇間才浮現出一抹無奈。
人都是虎父無犬子,可很顯然,他秦聞淵的兒子還差得太遠。
“來人。
”
穩了穩心神,秦聞淵神色恢複波瀾不驚。
“大人。
”
一個黑袍老奴悄無聲息地走進來。
“去查一查那蘇姓少年的身份,包括他最近一段時間的一切動向,所接觸的人,所做的事情,都要一一給我挖掘出來。
”
秦聞淵揉着眉宇,沉吟道,“在查清楚之前,莫要驚動此人,以免他從雲河郡城逃走。
”
“是。
”
黑袍老奴低聲應諾。
“派人去城中,把今晚的事情壓一壓,決不能鬧得滿城皆知,我們郡守府的聲譽和威望可經不起這等折騰。
”
“是。
”
“還有……”
說到這,秦聞淵眉宇皺了皺,最終似下定決心般,“把柔蓉先幽禁起來。
”
柔蓉!
這是黃乾峻姑姑的名字,當然,她也是秦聞淵身邊的那名寵妾。
“大人,似乎不必如此吧?
”
黑衣老奴低聲道。
秦聞淵神色淡漠道:“此事和黃乾峻也有牽連,柔蓉若知道我這次要對付的是黃乾峻的朋友,定會來向我求情。
與其如此,不如第一時間就杜絕這種可能。
”
說到這,他深呼吸一口氣,眸子深處湧起一抹寒芒,“人活于世,若連自己兒子都護不住,枉為人父!
”
聲如锵锵金戈之鳴,殺機盈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