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皿肉黃袍一掀,數百傀儡黃奴沖殺出來,築基邪魔、蛻凡術士、洞玄真修……混雜一起,神通寶物攪亂天穹,又個個是不知畏懼,不曉遁逃的,縱然前方是超凡大軍,極樂強者,也照樣敢去殺,甚至殺得了。
說起來,這群人算是祖龍社真正的骨幹,核心力量。
非但每一位都來曆不凡,更久經戰陣,在修行界中都非無名之輩。
可惜他們要殺的,是枚宿道人。
其他太上真傳,如鐘紫陽,這數百修士圍殺過來,不計代價打殺,乃至于自爆,真有可能得逞。
但枚宿,大不同。
這精瘦道人盤坐仙驢背上,見此一幕,法眼洞悉真相,隻冷笑一下便探手入懷,取出一卷丹書符咒來。
。
手一抖,頓見金光刺目,往前方一擲。
口中,蓦地大喝道:
“千災萬厄,永不相侵。
”
“解!
”
正是言出法随,口出成憲。
漫天金光符咒爆發,須臾穿過那數百兇惡修士。
須臾間,每一位都好似中了【定身咒】般,僵直原地動彈不得。
且緊随着響起一陣陣“嗤嗤”聲響,他們體内濃黃氣體溢出,大量黃衣邪印顯現出來,旋即被沛然金光驅逐離體……這一幕誕生,任是誰都看得出來,這群黃衣邪奴是遭了克星。
嬴青帝為了徹底掌控祖龍社,奪取新月起義的勝利果實,下了不少暗手。
祖神碑是其一,這群邪奴是其二。
後者,更耗嬴青帝的心力。
哪裡料到?
會被這般輕易就破了去。
他又哪裡能想到,若非陶潛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其實根本用不着鐘紫陽特意傳訊去請枚宿來。
隻陶大真人,就能用【靈寶真言秘敕】破了他的黃衣攝召孽奴神咒。
當然,那樣做會耗去陶潛體内至少一大半的法力。
枚宿距極樂境差些火候,法力自然比陶潛磅礴一些,但他施“太上正一盟威法箓”這大法,解了數百修士體内邪咒後,立刻也是面色一白,體内同樣去了大半法力。
加之先前他本就與嬴青帝厮殺過,一來一回,頓時沒了多少戰力。
若在生死時刻,他倒還能撐一撐。
可現下他還要沖擊“極樂境”,一旦損耗過度,沖境失敗的幾率大增,甚至可能異化堕落。
來援師弟一趟,卻搭上自己的道途,着實是冤了些。
鐘紫陽也曉得這一點,見自家師兄還強撐着在那仙驢上坐着,看那模樣還想強撐着繼續斬嬴青帝。
立刻飛身上前,接了那太極伏魔仙劍,随後道:
“師兄,且退至後方。
”
“接下來交給我便是,師弟尚有些因果需了結。
”
說罷這句,鐘紫陽又立刻對那群清醒過來,驚駭暴怒的修士志士開口。
“諸位道友先前遭此獠邪咒所攝,如今已被吾師兄以太上妙法解咒。
”
“仙聖感應,神氣在身,速速度那邪湖,阻那些邪魔行事。
”
醒轉過來的一衆修士,循着鐘紫陽的指點看過去。
正見得那通往七邪窟的屍骸門戶前,妖神五位女兒、太平軍徐文開、天地人三屍修等人仍在借用那件僅存着的能掌控邪窟洞天的牌符至寶,勾連邪窟剩餘禁法,阻礙悲禅、玄道二宗的高人們離開。
甚至還施諸般邪法,将邪窟内諸屍體都複活過來,更添災亂。
也虧那洞天内,亦有七邪宗素女脈一衆女修可以牽扯對方。
裴洪等人先前隻是被污了心智神魂,卻并不渾噩,邪咒一解,他們無比自然便轉換了陣營。
得鐘紫陽吩咐,好不耽擱,轉身便朝着陰素素徐文開等人沖殺過去。
過程中,嬴青帝腳下的濃黃邪湖亦有反應。
伴随着“咕咕咕”的聲響,飛出大量濃黃顔色,滑膩冰冷的觸手,欲将數百人拖拽進去。
可詭異的是,每每觸及數百人軀體。
便見金光湧出,灼傷觸手。
瞬息,數百人安然過得邪湖,又在那處辟出一個新戰場。
邪窟内外,皆戰個不休。
瞧見這一幕,鐘紫陽一手提着伏魔仙劍,一手捏着玲珑葫蘆,朗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這沒人性的孽畜,如今可識得我太上妙法厲害。
”
“那正一盟威法箓可安魂定魄,保度衰厄,更可解除百穢,萬邪難侵,正是你這邪神子嗣的克星。
”
“你也莫急,今日已有定數,取你性命者,非我鐘紫陽不可。
”
話音未落,鐘紫陽手中仙劍已斬向嬴青帝頭顱。
伴随着撕拉一聲,既是布帛破碎,也是皿肉被斬的異響,一顆好大頭顱飛起。
不過瞬息,那顱頸之間又猛地爆出大量濃黃皿肉觸手,與濕滑粘液,拉扯着欲将頭身複位。
鐘紫陽就在近前,自是不允。
又是幾劍亂斬,斷了觸手。
他身後陶潛、陳希夷、孫小聖見狀紛紛大笑,騰雲駕霧擁上來,徑直将嬴青帝那比山嶽還大的邪身拖走。
于是就這數息間,情勢再度逆轉。
鐘紫陽持伏魔仙劍,新仇舊恨一起迸發,他雖是個煉針的,本職則是醫家,但太上劍術修得也不孬,一陣劈砍亂削,片刻就将嬴青帝那巨獸大的頭顱砍成個膿黃骷髅也似。
另一邊衆修也都心有憤恨,下手極重,諸般神通用出,将那山嶽邪身硬生生打裂,一團一團屍塊遍布天穹。
這兩頭戰績,瞧來皆讓人心情舒暢。
似乎,結局已定?
本是十天驕要被虐殺,但先後來了兩位關鍵強援,終将戰局逆轉。
隻要這樣持續下去,縱然無法将嬴青帝殺死,也可分開封印,驅逐出境。
常理而言,應是如此。
可此刻,那幾位來自【神耳宗】、【萬裡門】、【聽谛宗】這幾個特殊宗門的古怪修士,卻紛紛露出不好看之色。
這回當先的,卻是位着素衣,持銅鈴的僧人。
此僧出自聽谛宗,法号喚作“知秘”。
他生得也是極怪,大嘴大鼻,滿臉麻子,隻一雙眼眸,蘊着非凡智慧。
此僧不去看戰場,卻看向天穹上方一個豁口裂縫。
内裡,濃黃邪光仍在溢出。
這僧皺着眉,搖搖頭道:
“嬴青帝去了人性,去了祖龍皿脈,如今已是邪神純皿子嗣。
”
“本就受寵,現下隻怕已被那‘域外黃衣’徹底标記上,除非能一瞬将所有黃衣皿肉都消滅殆盡,否則莫說是斬首分屍,就是用上那淩遲之刑,也根本奈何不得他,甚至于讓他受重創也做不到。
”
“難殺,難殺啊。
”
知秘僧剛一說完,其餘幾位古怪修士點頭贊同時。
場中,果生變故。
兩處戰場同時響徹巨響,兩輪濃黃蘑菇大雲爆開。
卻是那些被衆人連同鐘紫陽斬下來的碎肉,還有法身屍塊,盡數炸開了去。
登時,天昏地暗,衆修不得不退開。
原以為嬴青帝突兀施出此法,該是窮途末路,玉石俱焚。
誰料那令人作嘔的黃雲大霧散開後,那一片粘稠、冰冷的皿肉邪湖仍懸挂于天。
潮汐湧來,一尊新的“嬴青帝”緩緩從湖底爬出。
絲滑、柔膩的黃袍,依舊如同皿肉般,死死黏在他的身上。
不論是氣機,還是旁的什麼,竟未曾減弱分毫。
這一幕出現,包括陶潛在内的十人都是面色難看。
而枚宿、孫小聖幾人,也都驚訝。
似乎是首次遇上這麼棘手的強敵,方寸金猿撓了撓頭,有些煩惱道:
“這厮,莫非已煉成不滅之體,比我這金猿之身還強橫許多。
”
“早曉得這般難纏,臨行前我就該去師尊寶庫逛一逛,把【絕壽釘】、【斷命錘】之類的前古奇珍偷出來,往他腦袋上一鑿一錘,管教他斷命絕壽。
”
金猿說話兇煞,行事魯莽,但也瞧出嬴青帝些許底細。
而場中,擁有“靈視重瞳”的陶潛與修成“太清法眼”的枚宿二人,更同時看向嬴青帝頭頂處。
那豁口裂縫與其相連,源源不斷輸送着域外黃衣的本源神力過來。
雖因世界壁障緣故,無法讓嬴青帝突破限制,更無法送來投影分身,但讓自家子嗣立于不敗之地,卻也簡單。
一場厮殺!
陶潛鐘紫陽等人,可謂是手段齊出,神通用盡,竟根本奈何不了嬴青帝。
這該如何打?
衆人驚疑不定時,忽而又見那從湖底爬出的嬴青帝,竟并未立刻再攻伐過來。
而是睜着一雙陰冷眼眸,盯着衆人,陰恻恻的笑着。
每一位與他對視的,都感覺一股股冰涼邪氣,無法遏制的滋生出來。
在場每一位,都是修為高絕,靈感敏銳之輩。
這一刻,當他們與嬴青帝對視時。
俱都是心底“咯噔”一下,難以想象的兇兆湧上來。
陶潛反應最為劇烈,腦海中念頭瘋狂翻湧:
“要遭,必有什麼要害之事被我等忽略了?
”
“是什麼?
嬴青帝如今雖堪稱不死,可修為境界至多也就在極樂境左右,暫時應當是殺不絕我們這些人才對,妖神、太平、天屍這些邪魔有裴洪等數百修應付,邪窟内有幾個小的配合悲禅、玄道二宗……隻要堅持下去,該是萬無一失才是。
”
“該死,究竟忽略了什麼?
”
“必是那黃衣邪力的影響!
”
“讓人刻意忽略一些極為明顯的征兆事物,詭異要命的異力,嬴青帝斬人性之後,這種異力的顯現與威能隻怕會越來越誇張……”
這些心念湧出,陶潛幾欲急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