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巍巍的中和殿,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
氣氛安靜得落針可聞,能清晰聽見園苑傳來的蛙聲鳥鳴。
群臣情緒鼓蕩,内心皆滋生一股不詳的預感。
别人可以說這句話,九州盼望徐惡獠暴斃的不知凡幾,若是詛咒能生效,此獠早就經受億萬道淩遲了。
但陛下是一國之君,以宣布诏旨的方式,要将徐惡獠滿門抄斬。
性質完全變了。
對于一心追求超脫的修士,最重要就是擁有無敵道心。
要是忍下這口惡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這份屈辱會讓道心蒙塵。
何況以徐惡獠眦睚必報的殘忍心性,豈會輕易揭過?
能在朝堂混的都是人精,陛下剛蘇醒,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徐惡獠怒火中燒。
之所以情緒失控,極有可能是被天後誘導。
不愧是擅長權謀,意圖女主乾坤的天後,這招借刀殺人玩得精妙。
但能不能得逞呢?
外殿,侍立在台基的青袍官員看到緩緩而來的身影。
他渾身顫抖,不由自主往後縮:
“徐……徐……”
氣氛令人窒息,空氣幾乎凝固。
群臣皿液都僵硬了,艱難扭過頭,看到死寂的皇城中,一襲華貴白袍面無表情走來。
“誰要殺我全家?
”
他聲音波瀾不驚。
那語氣從容淡定,如此輕快,就像聊家常一樣。
這個男人的神情那麼輕描淡寫,那麼随意自然,甚至還帶着一絲溫潤的微笑——
世間還有比這更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嗎?
!
他,來了!
沉穩的腳步聲,卻像擂鼓般,重重錘擊在群臣的心中。
一如既往的強勢,無與倫比的狂妄!
但現在,徐惡獠有狂妄的資本。
“在下的忠誠天日可鑒,衮衮諸公可一定要給在下做主。
”
白袍若無其事般走進外殿,平靜的目光望向燭火搖曳的暗殿。
“徐惡獠,你想怎樣?
”
蒼老憤然的聲音響起,帝師一步步走來,神色極為凝重。
與此同時,姬家族老以及頂尖供奉全部彙聚在中和殿。
“你敢以下犯上?
”
伴随着嚴厲的聲音,出現一個拄着拐杖老妪,正是聖地落霞宮的宮主。
迎着無數道目光,徐北望似是受到侮辱般皺起眉頭,冷聲道:
“陛下人呢?
”
他隻是靜靜站在那裡,無異于泰山壓頂,令群臣喘不過氣來。
那種威勢,并非久居人上的威嚴,而是通過一場場無敵戰役積累到一個恐怖的程度。
“黃口小兒!
”
一聲怒哼,身披九爪龍袍的宣德帝龍行虎步般走出。
“逆臣,你可知罪?
”
他開口就是森然的質問。
聲音本不算渾厚,但在肅穆的氣氛下竟也顯得十分威嚴。
皇室和帝師如臨大敵的神情,讓他清楚這個俊美詭異的青年很不簡單,他也明白自己鑄下一個極其錯誤的旨意。
但木已成舟,事關帝國顔面,他容不得此子在這裡放肆,否則皇帝威嚴蕩然無存。
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就算再逆天,能厲害到哪裡去?
就算是神秘勢力天神殿的嫡傳,他也無懼,至少衆目睽睽之下要做到淡定,有什麼誤會可以私下解決。
群臣聞言脊骨發寒,肝膽欲裂。
陛下真是閻王桌上抓供果——找死。
“哦?
”寂靜的外殿,徐北望像是聽到了有趣的事情,無聲地笑了笑:
“陛下,你可知罪?
”
“放肆!
”宣德帝雙目緊眯,滔天憤怒再難遏制。
他隻是昏迷十四年,并非一千四百年。
再驚才絕豔的修士,這個年紀段也最多宗師境界。
區區宗師,就敢居高臨下地羞辱一國帝王?
徐北望盯了他幾秒,平靜道:
“陛下何故謀反?
”
一言激起千層浪,群臣目露駭然之色。
難道徐惡獠要扣一個荒謬的帽子?
“哈哈哈哈哈……”肆意的笑聲回蕩,宣德帝揮動袍袖,笑得滿臉陰沉:
“所以呢?
”
徐北望來回踱步,平靜道:
“微臣懷疑陛下被邪魔奪舍了,特來給陛下搜搜魂。
”
帝師再也控制不住惱怒,冷冷道:
“陛下身體如何,老夫比你更清楚不過,别再胡攪蠻纏,為世人所不齒。
”
說完給皇帝使了一個眼色,示意立刻收回旨意。
宣德帝表情有輕微的僵住,他始終不明白,為何堂堂帝師,屹立九州巅峰的人物,也會這般忌憚此子?
“在下誅魔幾百萬,手刃幾十尊魔帝,對邪魔的氣息格外敏感。
”
“恰好,在陛下身上察覺到熟悉的氣息。
”
徐北望神情依然風輕雲淡,氣定神閑的邁着碎步: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一旦與邪魔有染,照樣誅殺。
”
伴随着話音落下,他動了。
整座大殿被皿霧彌漫,磅礴的毀滅之力湧來。
刹那間,群臣仿佛置身于地獄中,神魂都在顫栗。
“膽敢弑君,人神之所共憤,天地之所不容!
”